朋友們說:妳這個年紀還去凍卵,「根本浪費錢」;醫師不置可否說:「看妳自己!」對我而言,凍卵是想留存一個可以遠離孤獨的「希望」,還有年輕時稍縱即逝的生孩子的「夢想」。我也知道,那很渺茫...。
51歲的Monica,未婚,公司主管,職場表現亮眼。接受採訪這天,晚上9點她才下班,走到熟悉的餐廳,點了碗麵打包回家吃。打開家門,一日往常靜默,她坐下來,一口口吃著晚餐。
「或許吧,就是這種孤單感,讓我決定凍卵,我好怕孤獨死在家裡、死在電腦前沒人知道。」幾年前,Monica跟一群姐妹淘聊起凍卵的念頭,大家都阻止她,她仍然義無反顧朝這方向進行,「就存一點希望吧,或許有一天我能生!」
參加大學同學會 發現只剩自己未婚無子女
外表看起來很犀利的Monica,坦言自己其實很寂寞。以前還有媽媽作伴,幾年前媽媽過世之後,她覺得孤伶伶一人,「我有兄弟姊妹沒錯,但大家都各自有家庭,而我還是一個人。」
「媽媽走後,我驚覺到自己很孤獨,突然感覺人生走在跟別人不同軌道上。」她說有次參加同學會衝擊很大,有位在職場上同樣很傑出的女同學,Monica一直以為這位同學沒結婚,想不到同學的孩子已經唸大學了!「好像只有我沒結婚沒生小孩,人家都在收割了,只有我還在辛苦播種,而且根本不知道會不會發芽!」
「我以前從沒把婚姻放在人生選項裡,想婚和想生小孩的念頭產生得太晚了。年輕時以為自己還有好多時間,直到前幾年,發現月經不規則,去檢查是早發性卵巢衰竭,才覺得再不做點什麼,就全都來不及了。」
儘管朋友都勸她不要白費工夫,Monica還是決定凍卵,48歲那年,她去抽血檢查「抗穆勒氏管荷爾蒙」(Anti-Mullerian hormone;AMH),數值很低,醫師認為取不到卵,勸她放棄。
努力近一年 49歲才取到一顆「好蛋」
Monica不願輕易放棄,找中醫調養身體,針灸、吃中藥,大半年後再換一家醫院做,「YES!」AMH數值上升,她開始接受療程,打排卵針、取卵,只取到1顆,「是壞蛋,不能用」。又換另一家醫院,再打排卵針、取卵,49歲終於取到1顆看起來堪用的卵冰存起來。
「據說要很多顆才有機會,我只取到1顆,懷孕的機會應該很小吧,可是我覺得以後離開人世,還有一個東西在世界,有那種延續感,好像感覺安心多了。」為了這顆懷孕率趨近於0的冷凍卵子,Monica花了10幾萬元,每年還會收到保管費的帳單,「噢,又一年啦!心裡頭會這樣想!」
Monica知道要再多取幾顆卵才有可能懷孕,可是後來她回醫院檢查,醫生都說「沒有卵子跡象」,事情就這樣擱著、沒有進展。「一個人做這些事,很無力,很孤單,沒有人支持、經濟上也沒有應援。」
Monica說,去檢查時,看到別的女性都有老公或男朋友陪在身邊,她一個人,連排卵針都不敢自己打,每回都特地到醫院請護理師幫忙打,而且要經常回診檢查,「要上班、又要常跑醫院,哪來的時間?很累!可是如果全職去做這件事,沒有工作,誰要養我?」於是,這件事就好像製作到一半的模型,就一直放在那裡。
「我每次問醫生,我還要做嗎?醫生總是回答:看妳自己!」現在的情況就是,每個月回醫院拿藥,吃一吃讓月經來,然後其實也沒有進度了。檢查費、藥費、每年的保管費,還是繼續付。
年輕時以為還有一輩子時間去想生孩子的事
Monica說,自己太晚熟了,快40歲時跑到國外唸書,看著人家推娃娃車,覺得好夢幻好美,心想「以後如果生小孩也要這樣優雅」,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其實年紀很大了,不知道現實是無法與生理抵抗,以為還有一輩子時間去想生小孩這件事。
「凍卵只是這個夢想的殘存吶喊吧」,Monica說:「很多人說我白費工、浪費錢、幹嘛想不開…什麼勸退的聲音都有,我知道懷孕機會渺茫,可是如果不做,日後一定會超級後悔的,至少我嘗試過了、努力過了!」
「如果從頭再來一次,我一定不等、不遲疑,會在年輕的時候就趕快去生小孩,不為工作或其它事情放棄這件美好的事。」Monica堅定的說。
像Monica這樣的案例,台大醫院婦產部教授陳信孚臨床上也遇過,曾經有位47歲的婦人上門想凍卵,他跟婦人講了很久、也跟婦人說明懷孕機率很小,婦人仍堅持要做,最後取卵只取到1顆,幾乎可說「不會懷孕」。
這位婦人經常來跟他道謝,感激地說:「凍卵之後晚上都睡得很好。」陳信孚說,凍卵對每個人的意義不同,這位婦人後來也未再積極取卵,但或許是心理得到安慰,婦人表現出這樣已足夠的樣子。
就醫學角度來看,陳信孚說,並不是說幾歲之後就一定不能凍卵,只不過站在醫生的立場,清楚說明這樣做對於懷孕的意義可能不大,若病人仍堅持「就幫忙吧」,能不能順利生育無法確知,但至少先安撫了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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