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5月20日，台灣農民走上街頭，要求政府保護農民權益。我與民進黨中央黨部《民進報》同事多人，一起上街採訪農民街頭抗爭的記錄。也幫忙製作520救援傳單與書寫救援活動布條。30年前，李登輝剛接任總統不久，其實你看那場農民運動，國民黨那時對農民很殘暴。如果國民黨不要動用憲兵鎮暴部隊鎮壓，我想那場農民運動絕不會變得那麼激烈！這也是解嚴後台灣最嚴重的一場街頭流血衝突事件。
雲林縣農民權益促進會所發起的農民請願運動，由總指揮林國華帶領農民北上請願，從台北市國父紀念館集結出發，沿著南京東路走到立法院請願。
林國華為了前進總統府抗議，所以當時經過忠孝東路警政署與行政院，有農民拆掉警政署門口招牌，這時行政院內的憲兵鎮暴部隊立刻衝出來在街頭打人，轉眼間群眾和軍警就在中山北路、忠孝東路一帶打得天昏地暗、不可開交！當時我正站在林國華的總指揮車上攝影，一看到憲兵鎮暴部隊衝出來，就趕忙跳下車。
本來帶領農民示威的最終目的地是總統府，要向李登輝總統請願，但總統府前早已佈署鎮暴部隊，中山南路的道路也架設了層層拒馬，因此遊行隊伍不可能再往總統府前進，當時的立法院四周也沒有設流動廁所，那時抗議的農民尿急想進入立法院如廁，卻遭到鎮暴部隊阻擋，因此在立法院才會爆發嚴重的警民肢體衝突。
下午2點多，農民在立法院請願時，總指揮林國華卻被立法院內衝出來的鎮暴部隊與霹靂小組打得頭破血流，到台大醫院稍做頭部包紮後，他又重回宣傳車上指揮，下午3點，警方的鎮暴的消防車，並開始朝群眾第一次噴射強力水柱，來驅散群眾。
警方的鎮暴的消防車，朝群眾噴射強力水柱，來驅散群眾。圖／邱萬興提供
當時的詹益樺還憤而拆下立法院的橫匾，那時我就在他的旁邊。那三台電視記者台視、中視、華視與《聯合報》的攝影記者，絕不敢站在抗議群眾這一邊，由於在場的攝影記者幾乎都互相認識，詹益樺要拆招牌前特別吩咐我：「小邱，我要拆立法院招牌了，叫他們不要拍！」所以你看詹益樺拆招牌的畫面沒有人拍，掉下來的那一刻才拍。我當時告訴其他攝影記者不要拍，怕會成為證據，害到詹益樺被關。
傍晚時林國華又帶著隊伍從忠孝東路去總統府，到了台北火車站前的城中分局又被鎮暴警察阻擋下來，於是群眾就在城中分局前面坐下來抗議，阻擋所有車輛通行。那時已是晚上七點半，警方為了要讓忠孝東路這條馬路暢通，所以近千名鎮暴部隊與霹靂小組開始強制驅離民眾、抓人，總指揮林國華父女與副總指揮蕭裕珍等二十餘人因而被逮捕。當時我在指揮的宣傳車上拍照，差一點就被鎮暴部隊抓走，我看到鎮暴警察要上車抓人，只好先行跳下宣傳車離開。
30年前520事件，農民訴求不應重商犧牲農民。圖／邱萬興提供
晚上8點之後，許多關心農運的大學生，趕到現場聲援群眾，在城中分局前要求「和平、放人」的大學生，在靜坐中也遭到憲警無情的鎮壓，鎮暴警察歷經一整天的群眾抗爭，早已失去耐性，聽到長官一聲「驅散」令下，他們無視學生靜坐在地，無情的棍棒就從學生頭上揮舞下去。
許多靜坐的學生當場掛彩受傷，王雪峰、陳啟昱、陳文治等台大學生被抓入城中分局。台大學生朱容徵甚至被棍棒打得頭破血流，昏倒在地，傷勢非常嚴重。我當時見狀，已經顧不得拍照，趕緊抱起昏迷部省的朱容徵離開抗爭現場，去台大急診室就醫。朱容徵傷口不斷流出的血，把我的衣襟幾乎都染紅了。
520農民運動總指揮林國華。圖／邱萬興提供
沒想到在急診室，有一位警察就趨向前來問。我看到那個警察往我們這裡走來，問我這個是不是在抗爭中受傷民眾，如果是，就要抓回去台北市城中分局，哪管他急診室醫生交代還要去做X光腦部檢查，我就趕緊帶著朱容徵逃出台大醫院回家。凌晨我回到富陽街的家，新婚的牽手紫妃看到我滿身是血，還以為我去拍個照，好像深受重傷回來，快嚇哭了。
被警方押入城中分局的民進黨中央黨部《民進報》總主筆林濁水與大學生都慘遭刑求毆打。這是解嚴以來持續最久的一場街頭巷戰，長達十九小時的攻防戰，直到隔天清晨七點才平息。警方在事件中總共逮捕一百二十多名群眾，收押96名。19名大學生直到21日中午才獲得釋放。而警方則在21日將林國華等92人，依違反集會遊行法、聚眾妨害公務、妨害自由等罪嫌移送檢方。
520農民事件中，當年臨危受命擔任副總指揮的蕭裕珍也被判 刑2年10個月。圖／邱萬興提供
30年前，這件五二０示威遊行所爆發的警民衝突，被稱為「五二０事件」。
520農民運動抗議擴大開放外國農產品進口台灣的數量與種類，引起農民的質疑和恐慌。圖／邱萬興提供
專文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