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民報】解嚴以來台灣文學史論述的統獨大戰: 陳芳明VS.陳映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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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嚴以來台灣文學史論述的統獨大戰: 陳芳明VS.陳映真(上)

2018-02-20 14:40
也因此從80年代始,台灣島內圍繞著「台灣結」與「中國結」、「台灣意識」和「中國意識」,「統一」及「獨立」的論述爭議,成為那個詭譎多變年代,最熱門話題的焦點。(圖/創用CC授權,民報影像處理)
也因此從80年代始,台灣島內圍繞著「台灣結」與「中國結」、「台灣意識」和「中國意識」,「統一」及「獨立」的論述爭議,成為那個詭譎多變年代,最熱門話題的焦點。(圖/創用CC授權,民報影像處理)

當代台灣文學統獨論戰的回顧

在20世紀70年代的台灣文壇,雖曾爆發了鄉土文學論戰。然而,並未因此而解決台灣文學屬性的問題,反而如陳映真所言:「70年代論爭所欲解決的問題,不但沒有得到解決,反而迎來了全面反動、全國倒退和全面保守的局面」。

因此,是否全面反動、保守姑且不論,但隨著政治上本土政權的確立,伴隨著台灣意識的高漲,連帶著也鼓舞著台灣文學台獨論述的昂揚。這是不爭的事實。雖然學界,目前對此問題的討論,才剛起步,但仍不可忽視其重要性。

特別是,繼之前的台灣鄉土文學論戰之後,於80年代起,台灣文學領域,又逐漸颳起了一陣全面反中國的文學論述,中國認同的民族意識,逐漸已被新台灣人的國民意識所取代。

在葉石濤、張良澤、彭瑞金、陳芳明等文學評論者,不遺餘力的鼓吹下,台灣文學中的「文學台獨」論述,在政治力的推波助瀾及大環境的轉趨有利因素下,在台灣文壇已成一股來勢洶洶不可輕忽的力量。所以有必要於此時,對其進行觀察和討論。

解嚴後文學台獨論述與政治台獨思想的相關性

事實上,解嚴後的當代台灣文學台獨論述,是伴隨政治台獨的成長而發展的,尤其在海外台獨力量歸隊,本土政黨民進黨成立後,台獨的勢力益發不可擋。

在那個動盪的年代,國民黨的官方意識形態,逐漸崩解,台獨的力量,則透過各種管道,無孔不入的將觸角,伸入台灣社會各階層。

這當中藉由意識形態、文化思想來論述分離主義,是最有效的方法。也因此從80年代始,台灣島內圍繞著「台灣結」與「中國結」、「台灣意識」和「中國意識」,「統一」及「獨立」的論述爭議,成為那個詭譎多變年代,最熱門話題的焦點。

當代文學台獨的論戰,始於1983年因著〈龍的傳人〉侯德健,赴北京進修而起的,這年6月《前進週刊》,刊登楊祖珺的文章〈巨龍、巨龍,你瞎了眼〉,對侯德健的「愛國的孩子」,作了批判的反諷。接著陳映真發表了〈向著更寬廣的歷史視野〉鴻文來回應,並對〈龍的傳人〉這首歌,廣為流傳而熱烈的愛國激情,表達深情地傾訴他,心中緣於「中國情結」而迸發的愛國激情。

陳映真文章一出,立即遭到圍剿,並被冠上是無可救藥的「中國結」的「漢族沙文主義」、「愛國沙文主義」與「中國民族主義」者。

論爭很快的就激化起來,首先是陳樹鴻的文章〈台灣意識—黨外民主運動的基石〉,粗糙的以二分法將「中國意識」等同於不民主,主張為了民主就必須排除「中國意識」。

緊接著陳映真透過與戴國煇的對談,批判「台灣結」是「恐共」、反共的表現,實際上,是台灣島內分離主義的「台獨」勢力,對大陸的抗拒,並明確表示其背後有台獨理念在支撐,和台灣緣於60年代興起的資產階級的理念。說穿了「這實在是階級的問題,而不是什麼『民族』的問題」。

此時陳芳明以宋冬陽筆名,發表〈現階段台灣文學本土化的問題〉跳出來了,陳芳明從台灣文學切入,回顧了80年代以來台灣思想界、文學界有關台灣意識的論戰,對陳映真等人的主張,進行了攻擊。《夏潮論壇》上的〈台灣的大體解剖〉專輯,即是因陳芳明此長文而起。

親左《夏潮》與《台灣年代》針鋒相對

與《夏潮》針鋒相對的是《台灣年代》,它特別推出〈台灣人不要「中國意識」〉專輯,發表林濁水〈《夏潮論壇》反「台灣人意識」論的崩解〉、高伊哥的〈台灣歷史意識問題〉來痛斥《夏潮》的「中國意識」與「中國情結」。不久,《80年代》也加入抨擊《夏潮》的行列。

在諸多反中國意識文章中,有一特點值得注意,即開始美化日本殖民台灣,對台灣現代化開發的重要影響,換言之,把「崇日」情結兜攏到台獨的思想體系來。《夏潮》在島內不僅遭圍剿,在美國的《美麗島週報》也隔海砲轟,加入論戰陣營。這場以「台灣結」與「中國結」;「台灣意識」和「中國意識」為切入口的大辯駁,文學台獨主義者,不但痛勦陳映真、戴國煇,最主要也是藉機鼓動風潮,檢驗台獨論述在島內市場的接受程度。

而反觀以陳映真為首的《夏潮》立場,仍是秉持「中國民族主義」的立場,「對於中國歷史、文化和人民抱著極深的認同和感情」,「願意跳出唯台灣論的島氣,學習從全中國、全亞洲和世界的構圖中去凝視中國(連帶地是台灣)的出路」。

這場爭論一直延續到「解嚴」之後,激烈程度減退,台獨勢力的新分離主義,又進入另一階段。

李登輝與民進黨的推波助瀾

90年代後,隨著李登輝的上台,國民黨政權迅速本土化,其後「兩國論」的拋出,更不掩飾其變相台獨的立場。而時為最大在野黨的民進黨,於1991年10月在黨綱寫下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制定新憲法應交由台灣人以公民投票方式選擇決定的所謂台灣前途決議文

1992年5月「刑法第100條」的廢除,使鼓吹和從事非暴力的台獨活動合法化,2000年,政黨輪替,民進黨的陳水扁上台後,便公開拋棄「一個中國」原則,整個台灣政治格局的大變動,原本的「台灣意識」意識形態,被「台灣主體性」之說所取代。

以文學場域而言,1991年陳芳明在〈朝向台灣史觀的建立〉文中,提出在台灣史建構「台灣主體性」的概念,並主張在台灣文學中,亦是如此。這種不願將台灣文學視為中國文學一支的文藝思潮,從80年代延伸而來,到90年代又更進一步發展,於此氛圍下,理所當然地,激化台灣新文學思潮領域的統、獨大戰。

台灣文學主體論,最早的淵源,可追溯自1965年復出文壇的葉石濤,在《文星》發表了〈台灣的鄉土文學〉一文,該文提出從理論解釋「鄉土文學」的概念問題。

1977年5月「鄉土文學論戰」方酣之際,葉石濤在《夏潮》又撰寫〈台灣鄉土文學史導論〉,從鄉土中衍生出「台灣人意識」的問題。葉石濤將台灣人意識推演到「台灣的文化民族主義」,雖然認同台灣人在民族學上是漢民族,但在長期變遷下,早已發展了和中國分離,屬於台灣自己的「文化的民族主義」。

葉石濤與陳映真的論戰

葉石濤的文章甫一披露,隨即遭到陳映真的批判,陳映真強調「台灣新文學在表現整個中國追求國家獨立、民族自由的精神歷程中,不可否認地,是整個中國近代新文學的一部分」。

陳映真隨後,即以「民族文學」為準的,極力頌揚「三十年來在台灣成長起來的中國文學」,並稱許這些作家「使用了具有中國風格的文字形式、美好的中國語言,表現了世居在台灣的中國同胞的具體社會生活,以及在這生活中的歡笑和悲苦;勝利和挫折……」。

陳映真的批判,葉石濤並不示弱,1982年元月,他糾合鄭炯明、曾貴海、陳坤崙、施明元等人於高雄創辦了《文學界》雜誌,鄭重其事的認為,台灣文學離「自主性」道路尚有一段路要走,希望台灣作家作品,要勇敢的去反映台灣這塊美麗土地的真實形象。

葉石濤的宣言,立即獲得海外台獨文學評論家陳芳明的聲援,陳芳明欣喜若狂的歡呼,台灣本土文學終於與「本土政治結合起來」,而邁向一新的里程碑。

陳芳明積極肯定葉石濤台灣文學本土性、自主性的論述,認為在文學史上是極為重要的發展,陳芳明甚至樂觀預估,「台灣民族文學的孕育誕生,乃是必然的」,它斬釘截鐵的說:「把台灣文學視為中國文學的一部分,是錯誤的」,至此,陳芳明的「文學台獨」主張已十分明確的表露出來。

總之,在解嚴前夕,圍繞在台灣文學屬性的論辯,兩種文學思潮的鬥爭已是壁壘分明了。一邊是以陳映真為代表的「台灣文學係中國文學之一環論」;另一邊是葉石濤、陳芳明為首的建構「台灣文學主體性」的論述,此南轅北轍的兩種主張嚴重對立,雙方各有其支持者,如詹宏志、呂正惠等認同陳映真之說;李喬、彭瑞金、高天生之流則附和葉石濤、陳芳明的看法。

旅美作家陳若曦試圖調解無效

從70年代,延燒迄今仍方興未艾,形成於20世紀末台灣文學的統、獨大論戰。後來,旅美作家陳若曦,曾試圖化解兩派之歧見,然彼此仍堅持己見,已無調和的空間了。

1986年,因為台灣作家李昂與鄭愁予,在國際文壇遭到歧視事件,引發了《台灣文藝》推出台灣作家定位問題之探討。向陽、李敏勇、羊子喬等本土作家紛紛撰文,強調台灣作家認同台灣,寫出台灣特殊面貌的重要性。否則既不寫台灣情事,又不被中國認同,最後成了可悲可嘆進退失據的邊緣作家。

龍應台的再度掀起波瀾

此事件之所以掀起波瀾,是龍應台的〈台灣作家哪裡去?〉文章中,認為台灣作家在國際社會備受歧視,絕大部分的責任是,在國民黨政府的外交關係及中國正統觀,把問題焦點,鎖在台灣的「國家定位」上。藉此機會,具台獨意識的本土作家,決定順水推舟,以「台灣國際地位」問題,回應「中國立場」的挑戰。

例如李昂,就直接訴求「台灣文學劣勢一定存在,因為台灣在國際上,一直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台灣作家以後要用什麼稱呼,在國際上定位,恐怕是政府、文化官員,乃至作家,應當認真思考的問題。

李昂趁機提出台灣文學劣勢的新議題

李昂提出的議題,立即得到陳芳明的響應,陳芳明在《台灣新文化》發表〈跨過文學批評的禁區〉,把「台灣文學」、「台灣作家定位」的問題與台灣前途糾結在一起,進一步認定,「台灣文學」反映台灣這個「經濟生活共同體」實質,和「中國定位」,是如何隔閡不入。

因此,陳芳明不客氣的批評,台灣文學中的「中國」,根本是虛構性與虛偽性。隨著台灣意識的高漲,台灣人急於「出頭天」的渴望,在政治解禁的情況下,90年代後,文學台獨勢力,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陳芳明的崛起及其vs.陳映真的論述大對決

在大環境轉趨有利的情況下,旅美台獨大將陳芳明,發表一系列鼓吹文學台獨的文章,如〈是撰寫台灣文學史的時候了〉、〈在中國的台灣文學與在台灣的中國文學〉等,突顯陳芳明是葉石濤之後,執「文學台獨」的牛耳地位。

在上述幾篇文章裡,藉由文學史的編寫問題,陳芳明繼續鼓吹「台灣沒有產生過中國文學」,攻擊「台灣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部分」的統派主張,強調台灣文學與中國文學分離獨立的事實。

陳芳明是以移民社會的角度,來詮釋其理論。他說「台灣是移民社會,中國移民到了台灣以後,無不是以全新的『台灣人心態在開墾、生活的,他們的經濟、生活方式,逐漸因地域、環境的條件,與中國隔離,而形成他們的特色』」。

準此而論,在與中國隔離的台灣社會,所產生的台灣文學,當然與中國文學是互不隸屬的。

生力軍彭瑞金的強力奧援陳芳明

陳芳明的文學台獨論述,得到生力軍彭瑞金的強力奧援,彭瑞金特別還提出「台灣民族文學」的概念,並以「台灣民族」的理念,強調建構「台灣民族文學」的重要性。

彭瑞金的論調,得到林央敏、宋澤萊等人的支持,他們提出的「台灣民族文學」,就是要和中國文學劃清界線,他們最後的目標,是要建立一個優良的「新民族文化」、「新民族文學」,此目標的前提,則是奠基於與台灣命運的契合。

新生代彭瑞金的高擎文學台獨大纛,立獲老驥伏櫪葉石濤的強而有力聲援,他接連撰寫了《沒有土地‧那有文學》、《走向台灣文學》、《台灣文學的悲情》等著作,開始明確宣揚文學台獨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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