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本刊討論學術不端，探討過不少的國際大案件，最大的感觸是要改進必須「反省」及「從歷史學習」。兩者互有關聯，有反省的精神，才會想「後事以前事為師」。致力於探討從前的造假案件，就是要從歷史學習改進。到底哈佛是頂尖的第一號學府，以前諸章都好像講哈佛的負面錯誤，這裡寫哈佛的反省精神，台灣最應該學習之處。
上幾文章討論Dr. Darsee案的造假案，哈佛的上司們想私了及自我調查，上司對造假的警覺不高而忽略。後來哈佛醫學院院長任命一Blue Ribbon委員會調查，調查敷衍而受更多的批評，甚至被譏笑為像狐狸陪審團。若用台灣的術語，可說是「醫醫相護」了。上章還討論那Blue Ribbon調查報告的建言，不如台灣教育部的學術倫理處置原則。
繼續較詳細些來探討，因為這案有不少台灣可借鏡學習的教訓。哈佛醫學院院長後來，寫信給教員們，承認他的錯誤，Dr. Braunwald開始時一直辯稱他受了「冤獄（bum-rap）」，後來說他改變想法。Science雜誌1983年4月，就有一小文用〈哈佛承認應該做得更好 ”Harvard Acknowledges It Could Have Done Better” 〉。此章先討論美國健康研究院（National Health Institute；NIH）的調查，這調查很有意義，促進哈佛反省，更是台灣應學習的樣版。
NIH任命委員會調查
本系列第4章討論，多方發現Darsee更多造假的問題，尤其NIH與其他3醫學中心的研究計畫：AMPIM（Animal Models of Protecting Ischemic Myocardium）。 到1981年的10月，研究計畫的其他合作者及NIH才知道，5個月前（1981年5月） 哈佛早已發現Dr. Darsee的造假問題。NIH認為事態嚴重，必須自己調查。
因為AMPIM計劃是NIH的計劃，就由主管這計劃的National Heart Lung and Blood Institute（NHLBI），任命一委員會來調查。這委員們不像約同時成立，哈佛醫學院院長任命的Blue Ribbon委員會。由Hershey賓州州立大學醫學院的心臟學家Dr. Howard Morgan當主委，另3名是紐約州立大學、Mayo 醫學院及在德州Dallas的Southwestern醫學院的心臟學家，學校及委員們都沒那麼赫赫有名，但更認真地調查。
還有幾點一般文章沒提。哈佛Darsee事件的研究室負責人Dr. Braunwald，曾任NIH主持這調查的NHLBI研究所的心臟部及臨床主任，以前談過的哈佛Blue Ribbon委員會之一的Dr. Levy，還曾是這NHLBI的所長。不過這NIH的報告，還是很嚴厲地批評哈佛、Dr. Braunwald 及Blue Ribbon 委員會。
顯然NIH很注重這調查，還由副院長Dr. William Raub組一委員會，選NIH的資深研究員再審查Dr. Morgan委員的報告及處置的推薦。很可惜，經多方尋找，還由Interlibrary Loan去問NIH，找不到這NIH委員會的報告。這裡主要依靠在Science 及美國醫師協會會刊（JAMA）的幾篇文章所引述報導，主要討論NIH調查的精神及意義，
NIH發現Darsee更多造假及處罰哈佛
這NIH由Dr. Morgan主持的委員會，他們先查5篇Dr. Darsee在哈佛研究時所發表的論文，他的上司Drs. Kloner and Braunwald都是共同作者，委員們就發現很多的問題 （extensive irregularities），以後更發現Dr. Darsee何止一件或幾件，他在哈佛的研究，系統性地造假。
NIH的報告說，問題雖出在Dr. Darsee的造假，上司們應該也要分享責任。對以前哈佛的處置，尤其對調查的敷衍，批評得很多，甚至說哈佛包括Blue Ribbon 委員會，調查馬虎 （without conducting a serious investigation），這些調查對哈佛及上司尤其Dr. Braunwald太同情，還說哈佛這造假案的處置，對科學有很大的傷害。
順便一提，後來NIH要求哈佛及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 退還$122,371的研究款。這是NIH第一次要求研究機構，因造假作弊，被要求退款，而且Dr. Braunwald的心臟研究室，被禁於一年內不得在申請聯邦政府的研究輔助。當然Dr. Darsee 被罰得更重，Dr. Darsee以後十年不能自NIH申請研究費，或在NIH的任何諮詢組織任職，NIH 還把這案件送給法務局（Justice Department）。
NIH的報告雖沒直言，沒直說是主管的錯，但認為Dr. Braunwald的研究室，有造假的環境，所以沒早發現Darsee系統性地造假。上司尤其Dr. Braunwald跟那些年輕的研究員，約 6-8星期才見面一次討論，監督不夠。對此Dr. Braunwald當然很生氣，當記者訪問他時就說：” I got a bum rap” 。Bum rap是美國俚語，有的辭典翻譯為「冤獄」。他說平常的監督責任，交給較年輕的助理教授Dr. Kloner，他認為委員會過分不公正地詳審（unfairly scrutinized） 他。
雖然Dr. Braunwald 的是美國心臟學界，最有地位及力量的學者（或許有人會說「學閥」），當時是美國科學研究院（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 唯一的心臟學學者會員（院士）。他還曾是NIH 主管這調查的研究所（NHLBI）的主任。這NIH的調查，委員們沒那麼有名氣，但更認真審查，找出Dr. Darsee系統性造假。這一點也是台灣最應該學習的地方，就是針對頂尖的哈佛，心臟學第一的名教授，NIH的前主任，還是批評及建議處罰。
美國一般而言較公正，這NIH的委員們，不像哈佛醫學院長任命的Blue Ribbon委員，沒有第一流醫學院院長，沒有名主任及科學院院士或各類頂尖的名人。或有人會說是第2輪醫學院的教授，他們的調查更認真更講理，不會只看人情面的精神，不怕權威，一樣也是大家應學習的榜樣，以後會再討論，這調查影響很大，對科學更有貢獻。
哈佛的反省
NIH的調查報告於1983年3月出爐，Science及美國醫學協會雜誌（JAMA），都於4月初長文報導這Darsee案件。對哈佛而言，的確是一很丟臉的事件，美國不管是科學、醫學或一般媒體都用哈佛受到「嚴重批評」，如Harvard has been severely criticized for its handling of the Darsee case。不過哈佛的確是頂尖大學，很有反省精神，後來哈佛由大學副校長組一委員會，詳細檢討過錯。
上述這委員會的報告不公開，不過醫學院院長Tosteson寫信給院內教員的公開信，就承認他的錯誤（acknowledged his error），如剛開始的自我調查及任命的Blue Ribbon 委員會，規定短時間要交出報告。當然這Darsee案件最好的結果，以後不但哈佛，其他醫學院或醫學院協會，都開始有如何處理的導引（guidelines）。
因為找不到NIH的報告，若有興趣請看Science 1983年4月1日的文章（220：31-35）以及JAMA 1983年4月8日的報導（249：1797-1807）。
上司十年後寫他學到的教訓
Dr. Braunwald於1983年4月說，他以前的作法對研究機構（哈佛及醫院）及科學傷害太大。他已改變對此案件的看法。他於1992年的寫一回顧文談此Darsee案（DJ Mller & M Hersen: Research Fraud in the Behavioral and Biomedical Sciences；1992：55-79），當然他的文章，主要為他自己辯護，不過最後他寫他從此Darsee案得到的一些教訓。以下略述他的看法，這不是直譯，加上些我的補充。
1） 當受訓練中的研究員或學生有學術不當事件，那研究員/學生的指導者或老師，不應該是有決定權的調查成員之一。
2） 當調查不誠實的事件，應當馬上調查該員的其他（整體）數據的誠實性。
3） 很詳細的調查後，平常只是一人的行為。Dr. Braunwald特別說，他不知道有任何研究室的不誠實事件，有一人以上參加。不過那是1992年之文，以後有不少這種多人參與的案件，譬如從本系列報導的日本東京大學的案件〈台大應學加藤茂明案的調查-2 ：為何要學〉，最少有4位教員及7位學生或研究員參與，台大的案件一樣很多人牽涉。
4） 若那時有導引（guidelines）或要求如何處理的規定，以及如何做好調查的訓練，那就好辦得多。現在大多數機構有了導引及規定，這就是Darsee案件所引導來的好結果。雖然這些規定仍不能避免不誠實，不過可能可提早發現。當然親近的監督可能減少不誠實，但太僵硬的監督制度，雖可減低作弊不誠實，但也可能減少有創造力的環境。
感想
哈佛的Darsee案，有很多台灣可學習/借鏡的經典案件。哈佛大學給世界很多的好教訓及啟示。台灣學界對造假案的處置，應多學習國外的歷史教訓。約35年前後，哈佛從敷衍及遮羞調查學到教訓，有深度的反省，不失為第一的頂尖學府，也是台灣應可學習之處，不要重蹈同樣的錯誤。
從這NIH的調查後，以後Emory大學也調查Dr. Darsee在Emory的不誠實案件，就很認真謹慎，顯然是受NIH調查的影響。從這Emory及哈佛的再調查，下一章討論Dr. Darsee如何地造假，他憑空捏造數據及病史，像寫故事般地，創造數據來寫論文，還由Emory及哈佛名教授共同具名，發表論文於New Eng J Med等頂尖雜誌，一想到真會有不寒而慄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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