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民報】URM來台走非暴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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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M來台走非暴力的路

——感恩、執著、台灣建國路(三)

 2018-01-01 11:00
1989 年URM 中級班在加拿大開課,學員的T 恤胸前是「LOOK AT ME」(看看我),背後是「FOLLOW ME」(跟我來)。圖/黃昭凱提供
1989 年URM 中級班在加拿大開課,學員的T 恤胸前是「LOOK AT ME」(看看我),背後是「FOLLOW ME」(跟我來)。圖/黃昭凱提供

在台灣開拓民主大道的過程中,TCUT的結業生們著實做出很大的貢獻,其他如為原住民雛妓發聲的彩虹專案、還我土地運動、原住民族正名運動等,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1983年時,被學員尊稱為「愛台灣」的耶得嘉‧費爾(Edgar File)牧師在台南神學院並未使用城鄉教育訓練班這套訓練方法,而是在社會倫理課程安插相關內容,稱為組織及發展訓練課程(TCUT)。不料,1984 年,有人向蕭清芬院長「檢舉」,說新來的教授在課堂上講這些事情,這意味著情治單位派人來聽他的課。

在這種情況下,耶得嘉‧ 費爾覺得不可能進行真正的城鄉宣教運動訓練班(URM)訓練,所以上兩學期的課就回去了。同時間,蔡明憲冒相當大的危機,在台南神學院講授政治及法律課程。

URM回台擴大招生

1987 年台灣解嚴之後,我們把訓練地點遷回台灣,並擴大召募學員,從每年1期增加到4、5期,人數增到100人左右。我與耶得嘉‧ 費爾已經變成很好的朋友,單是1988年,就請他來台4趟,幫忙進行4期城鄉宣教訓練班教學。

我們還安排學員前往美國參加台灣人美東夏令營,請他們分享在台灣受訓的經驗,對北美洲留學生產生啟蒙的作用,不過這也導致訓練的費用成本大增,包括簽證費、飛往美國的機票、住宿費、飲食、保險費和零用金等。

此時的主辦人是林宗正,我跟他建議,原本是英語翻譯成河洛話的方式,應該改成英語翻譯成北京話,因為客家人和原住民不見得聽得懂河洛話;其次,我還建議增加婦女、原住民和客家學員。

拉倒吳鳳銅像

1988年度最後一期在12月2日結訓。原住民學員找了幾個人一起分析,並且執行設計出來的專案。由於吳鳳的故事使鄒族人受到很大的壓迫,學員們於是希望在年底前把長期壓制鄒族的象徵——吳鳳銅像——拉倒,以矯正歷史的錯誤,解放教育、就業及住宅分配機會遭受不公平待遇的鄒族。

1988年12月31日上午,原以為鋸一下銅像就可輕而易舉拉倒,但銅像雖為空心,卻因是黃銅鑄成而相當牢固,所以行動失敗了。用過午餐,大家討論後,決定重買鋼鋸及較粗的鐵鏈,以活結套索拋擲套上馬頭,再藉小卡車的九牛二虎之力,把銅像拉倒在地上。

原住民自授權力的勝利歡呼喚醒了一直在旁觀望的警察人員,發現大勢已去,惱羞成怒地衝向原住民及其他在場支援的非原住民學員,以警棍追打他們。

「老師,倒了!」林宗正從台灣打電話給我說。事先我不知道他們的計畫,直到這通電話才知道吳鳳銅像竟被他們推倒了。林宗正等為此被國民黨政權起訴,但最後宣判無罪。

過不久,1989年2月, 原銅像基座上用木板建起了二二八紀念碑,後來終在8月19日於彌陀路建立了全台第一座二二八和平紀念碑,幫助很多曾遭受苦難的台灣人跨過二二八的恐怖陰影。


埔里謝緯紀念營地,初級班第八期,也是URM 回台訓練第二梯次。
成員有當過國大代表的陳秀惠,當過立委的林重模、林錫耀、黃偉哲等。
圖/台灣基督長老教會

愛台灣牧師被列黑名單

在台灣開拓民主大道的過程中,TCUT的結業生們著實做出很大的貢獻,其他如為原住民雛妓發聲的彩虹專案、還我土地運動、原住民族正名運動等,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吳鳳銅像被拉倒後,起初我們不知道這件事情造成什麼衝擊,直到耶得嘉‧ 費爾牧師要再申請來台時被拒絕簽證。情治單位秋後算帳,調查「原住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是誰教他們的?」發現是TCUT的學員教的,於是判定講授TCUT訓練的耶得嘉‧ 費爾牧師是罪魁禍首,當時他已離境,便把他列入了黑名單。

我與幾個同志在多倫多籌組「台灣訓練學院」(Taiwanese Training Institute,簡稱TTI),繼續與CUT幹部交涉。

於是1989年夏,由台南口埤教會主辦的訓練,師母多娜‧羅弗特來台接班,她是加拿大以慓悍聞名的摩和克族(Mohawk)婦女,為台灣原住民及婦女運動提供了極大的動力。

他們美麗的女兒當時是法學院二年級學生,同時是模特兒,也以學員身分同行,從高雄小港機場入境時,情治人員只顧著看她。結果多娜和女兒也一起登上黑名單,通通被拒於國門外,直到1999年12月31日才解除禁令,前後總共十年。

耶得嘉‧ 費爾牧師一開始教授TCUT訓練班,就非常有遠見地物色適當的學員做助教,並把內容從初級班擴充到中級班。所以當他們夫婦倆來台簽證被拒,這些助教就有機會發揮,分享所學的社會分析技巧。

後來我們為了了解台灣訓練的狀況,另外派了一位資深的CUT老師賴瑞‧皮特森牧師(Rev. Dr. Larry Peterson)來台灣。因為他是美國籍,又是第一次來台,所以毫無困難地通行了。他見證了台灣TCUT 幹部極有辦組織及訓練的才華,如林宗正、鄭國忠及簡錫堦等。

農權會受訓

加拿大的台灣人訓練學院由數學系出身的陳宗泰擔任院長,他在加拿大IBM 公司服務,並不是教徒。其實當時多倫多台灣聯合教會許多成員都不是教徒,只是來當志工。

這段時期,TTI體會到國內的民主運動正在加速蓬勃發展,便積極擴大舉辦訓練計畫。1989開始,我們與聖地牙哥加州大學人力資源中心的李瑞木教授合作,共為160名學員舉辦了6期的訓練。辦訓練時,顏永財、莊和子伉儷曾經前來參觀,覺得城鄉宣教訓練班很好,便加以贊助,並且表示,假如將來還有訓練,他們願意繼續資助。

1989年520農民運動事件發生後,農權會差人前往美國向張燦鍙報怨沒有人聽取他們的心聲,所以張燦鍙找我一起去聽。農權會說,URM訓練了婦女、勞工、學生,卻沒有訓練農民,張燦鍙當場答應把農民納入訓練對象,並且同年就要舉辦。

經費卻不知從何而來,農權會希望可以訓練70個人,假設訓練場地在洛杉磯,機票等各種費用加起來,粗估大約每人要美金1,000元,70人就要美金7萬元。

當時我們在二樓談話,會談結束,身為基督徒,我想去樹下禱告,祈禱上帝賜給我們經費,當我沿著樓梯下樓時,剛好看到顏永財博士在一樓,便詢問他是否可能資助這70人的訓練費用?沒想到他馬上答應:「沒問題!」

1989 年,我們在洛杉磯舉辦農民的城鄉宣教訓練班訓練,由當地同鄉楊豐明提供旅館和餐點。後來陸續辦了多期訓練,來參加的人包括林錫耀、劉守成、陳宇正、卓榮泰等人。


1989年1月7日,加州聖地牙哥URM初級班。左起李瑞木、多娜‧ 羅弗特、林哲夫、耶得嘉‧ 費爾。圖/台灣基督長老教會

非武裝國防

那時是解嚴初期,我們感覺獨立建國的願景極有可能實現,於是加緊訓練社會運動人才,後來社會運動許多參與者的確都參加過URM的訓練。

1990年2月,張燦鍙打電話邀我去波士頓參加哈佛大學舉辦的「非暴力制裁」會議,主講人是挪威外交研究所所長約翰‧ 霍斯特(Johan Holst),由於他講話有北歐口音,我第一次聽他演講,稍微感到困難。但演講結束後,我獲得首肯,如果我有相關問題,可以到奧斯陸請教他。

北美洲和英國所用的詞彙是「非暴力公民防衛」(Civilian-Based Defense,簡稱CBD),德國則是用「社會防衛」(Social Defense)。非武裝國防跳脫傳統觀念,主張我們要防衛的不是領土、領海和領空,而是要防衛社會,包括人民的價值觀和民主體制等,防衛的對象是無形的。進行非武裝國防國家的有奧地利、瑞典、挪威等,我想找機會去看看,我的眼光就此被打開了。

擔任群眾性防禦理事

當時,我還認識一些從事非武裝國防的人士,譬如會議主辦者吉恩‧ 夏普教授(Gene Sharp)。我並向吉恩‧ 夏普的研究所買了十多本書,包括《使歐洲不再被征服》(Making Europe Unconquerable)。同年9 月,在另一場會議遇到他,我邀請他到台灣一趟,但他說他很忙,未能成行。

美國群眾性防禦協會(Civilian Based Defense Association,簡稱CBDA)是吉恩‧ 夏普推動的國際性組織,將群眾性防禦的構想深入推廣至一般的民間團體。這個協會在美洲、歐洲都有理事,但開會時要坐飛機來,成本太高,有些美國地區的理事因此退出,其他理事就問我有沒有興趣參加,所以我也成為理事一員。

第二年他們問我可以推薦什麼人,我就推薦李勝雄和羅益世,所以有一陣子CBDA十幾個理事中就有3個是台灣人。

堅持非暴力特色

非暴力是台灣城鄉宣教運動訓練班的特色,1990年在多倫多舉行的城鄉宣教訓練班高級班(包含師資訓練),從美國邀請一位貴格會講師來補強非暴力行動的細節。同年夏天,又邀請了4位貴格會非暴力行動訓練專家到台灣舉辦大型組訓,因而大幅的改變了社會運動的型態。

台灣和韓國有所不同,韓國的城鄉宣教比較激進,應是兩國民情、歷史及政權不同所致。事後看來,幸好我們堅持非暴力原則,否則正好中了國民黨的計謀。

吉恩‧ 夏普離開哈佛大學後,前往南麻省大學政治系任教,他成立了愛因斯坦研究所,焦點鎖定「非武裝國防」。後來我每年都有機會遇到吉恩‧ 夏普,每次都邀請他到台灣,我曾經一個人開車去找他,1,000公里的路,只停了一次下來加油而已,當時我已60多歲,但是只要忙這些好事,我就精力旺盛,一點都不感到疲累。


貴格會非暴力行動講師群,林哲夫從多倫多驅車去商談1990 年7月在台訓練事宜。圖/台灣基督長老教會

1994年夏天,吉恩‧ 夏普終於說:「我準備好去台灣了。」由於他曾經到泰國國防部為軍官解說非武裝國防,我便構想他是否能夠到台灣國防大學戰爭學院分享?越想越興奮,於是前往紐約尋求台灣人支援,沒想到被現場15、6人潑了冷水。只有一人保持沉默,他是屋子的主人,後來我跟他到廚房,問他為何保持沉默?他說:「你的構想不是沒有可能,因為戰爭學院院長是我同學。」他願意幫忙聯絡看看,如有必要,他甚至會回台灣一趟安排事宜,真是遇到貴人了!

吉恩‧ 夏普1994年12月16至30日來台訪問兩週,在立法院舉辦了兩場公聽會,進行了10場演講,從台灣頭走到台灣尾,他始終堅持用武裝對付中國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沒辦法達到獨立、自治和民主的目的。在戰爭學院舉行的演講,結束後現場沒有人給予掌聲,我問他感覺如何,他說他們沒把他踢出去就算不錯了,他已經很滿意了,可見他的謙卑。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雖然美國賣給台灣武器,但完全是防衛性的,真的發生武裝衝突,台灣只能防禦而不能反擊。美國的技術也沒有轉移,所以維修也是很大的問題。

重金禮聘

1994年,我在多倫多神學院修衝突處理解決課,由普林斯頓教授約翰‧ 薩瓦吉(John Savage)授課,我也邀請他來台授課。他一年原本已經有50週排好行程了,剩下的其中一週便排給台灣的訓練課程。

約翰‧ 薩瓦吉來台是一週價碼美金5,000元,吉恩‧ 夏普則是2週5,000元,但他和妻子搭乘的是商務艙,費用更是遽增,當時我是拜託十多個單位聯合出資,辦了一次之後,再也沒有人敢繼續辦了。

本文摘錄自: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出版《感恩、執著、台灣建國路——林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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