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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香港自己救

--戴耀廷等《公民抗命與佔領中環》

2014-10-09 10:01
「你看這「佔中新世代」,額角帶著血絲從容微笑華麗登場!」。資料圖片:中央社
「你看這「佔中新世代」,額角帶著血絲從容微笑華麗登場!」。資料圖片:中央社

你看這「占中新世代」,額角帶著血絲從容微笑華麗登場!--練乙錚

習近平上臺之後,北京對付香港的策略由過去的「溫水煮青蛙」變成「滾水煮青蛙」。在「溫水煮青蛙」時代,北京當局理不直氣不壯、名不正言不順,多少有些顧忌國際社會的觀瞻以及港人的切身感受,相繼推出作為代理人的資本家(董建華)和公務員(曾蔭權)來治理香港,自己躲藏在幕後發號施令;而到了「滾水煮青蛙」時代,北京當局荷包鼓鼓、昂首挺胸,恰逢習近平這個「混不吝」的「猛人」,便採取霸王硬上弓的方式,赤裸裸地推出黨人(梁振英)來治理香港,他們認為,香港已是囊中之物,港人敢不乖乖就範?然而,既然是「滾水煮青蛙」,青蛙必定要拼命求生。一向政治冷感的港人,一旦發現自由流失、法治惡化、民主遙遙無期,便不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遂走上街頭、發出呐喊、激烈抗爭。

於是,「占領中環」運動應運而生。「占領中環」堪稱「置之死地而後生」之舉,宛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成為香港民主運動新的亮點。方興未艾的占領「中環運動」,與中國的「零八憲章運動」、「新公民運動」等交相輝映,一同標誌著中國的民主轉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非任何政黨、既得利益集團以及強勢領袖的力量所能阻擋。即便中共每年消耗高達七千億人民幣的維穩經費,以及駐港解放軍荷槍實彈的演習,卻已經不能讓中港民眾繼續低眉順首、忍氣吞聲地「活著」了。誰能再度催眠已經覺醒的公民呢?

「占領中環」提升了香港泛民陣營近年來萎靡不振的士氣,它不僅是一個絕佳的創意,更是一場影響深遠的精神復興。「占領中環」是非暴力抗爭、是公民抗命,且以「愛與和平」為標識,其深厚的基督信仰背景不容忽視。《公民抗命與占領中環》一書,正是在此維度上展開了「香港基督徒的信仰省思」——在這一場公義之戰當中,基督徒不僅沒有缺席,而且站在了最前線。

公義與慈愛彼此相親:「占中三子」的信仰背景

在三位「占中」倡議者中,有兩位是基督徒,其中一位是牧師。最年長的朱耀明牧師被譽為「新教裡的陳日君樞機」,從1989年與司徒華等組建支聯會,發起「黃雀行動」救助被北京追捕的學生領袖和知識份子,此後長達四分之一世紀,一直矢志不渝地為公義而呐喊。戴耀廷教授也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不僅委身教會,而且熱心傳福音。另一位陳健民教授雖然還不是基督徒,卻謙卑地從基督信仰中汲取精神力量。

2014年1月17日,陳健民受邀到中大崇基學院的週會上演講。幾年前,我也曾受邀在此周會上演講,周會在崇基禮拜堂舉行,如同一個簡化版的基督教崇拜儀式,在講台的後方有一個大大的十字架。在問答環節,有一名自稱已畢業數年的校友,提出了一個刁難的問題:「如果這刻解放軍來捉你,幾十支步槍指著你,生命只餘下一分鐘,你最後的遺言是什麼?」

當時,現場的同學們有點嚇呆了,沒想到有人問得這麼尖銳。結果,陳健民教授堅定地回答他:「我會『回頭』,望向這十字架。」然後是全場鼓掌,掌聲長久不散……

這就是基督信仰的本質:為了愛、和平與公義而寧願舍己,如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一樣。參與「占中」,有可能違反現行法律、被捕下監、失去教職——對於戴、陳兩位而言,教職既是「傳道、授業、解惑」的講臺,也意味著優越的薪水和社會地位——眾所周知,香港的大學教授的待遇在全球最好的。

戴耀廷是一位法學家,與新教改革先驅加爾文一樣,融匯了法學與神學,尋覓到一個接近聖經真理的管道。他指出,聖經中多處強調公義的價值,既然上帝是一位喜愛公義的上帝,也就要求信徒去行公義。那麼,基督徒如何行公義呢?「當法律本身是不公義的,基督徒也當去推動改變這些法律。若制度是不公義的,那麼基督徒就可能參與推動制度的改革。」

朱耀民牧師長期擔任柴灣浸信會的牧師,並兼任香港民主發展網路主席、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常委等社會職務。他對聖經有著精深的研究,他認為摩西和但以理就是聖經中公民抗命的典型。他強調說,今天香港的政治已經走到懸崖上,自己雖已退休,仍然要站出來,充當「拿起棍子敲響警鐘」的角色,希望市民停下來檢視這個社會的現狀,這也正是聖經中教導的「行公義,好憐憫,存謙卑的心,與你的神同行」。

陳健民則在一次訪談中指出,整個占中運動與基督精神很接近:「馬丁·路德·金爭取平權的不合作運動是受到基督精神的啟發,以這種方式去抗爭,有復和的意義,整個運動要自我受苦,被捕、被打,自我犧牲而再轉化復和。如果以革命這樣以暴易暴的方式,整個社會非常分裂;但如果以這種方式,社會很容易復和。」

由此可見,考察「占中三子」的智慧與力量的源頭,就來自於聖經真理。這樣的真理曾帶領潘霍華、馬丁·路德·金、曼德拉、圖圖主教、索爾仁尼琴等反抗暴政、擁抱自由;這樣的真理同樣帶領著朱耀明、戴耀廷、陳健民以及更多的香港人如精衛填海、愚公移山般對抗中共的強權與謊言。

「占中」是一塊無從躲避的試金石

「九七」以來,尤其是最近幾年北京的「強國」氣焰越發囂張之後,香港社會陷入巨大的分裂之中:建制派與民主派、「在地」港人與負有特殊使命的新移民,形成了難以調和的矛盾衝突。而這些矛盾衝突的始作俑者,正是北京當局。他們希望香港社會越亂越好,亂了才能火中取栗。

在分裂的香港社會之中,也有分裂的香港教會。總體而言,香港教會偏向於維持既有的社會結構,避免批評社會不公,至多涉及同性戀、性交易、毒品等道德倫理議題,有著鮮明的中產階級社群因循守舊的特質。幾次小圈子選舉,「代表」教會界投票的人士,全都投票給北京當局和香港權貴階層認可的候選人。面對越來越強勢的北京,香港教會片面強調「順服掌權者」,即便與內地教會互動時,也多半與官方「三自會」系統合作,而不願聲援受逼迫的家庭教會。做的稍好的,最多是兩邊都來往、力求平衡而已。像天主教的陳日君樞機和新教中的朱耀明牧師這樣的神職人員,像司徒華、戴耀廷這樣的平信徒,在教會中是少數派。

習近平上臺後,以強勢作風引發了港人的新型公民運動和社會運動。外面依然驚濤拍岸,一向遺世獨立的教會在慢慢覺醒。長期主導香港社會的所謂「中環價值」,即政商勾結、壟斷地產而造成的虛假繁榮,再有中共黑手介入,是撕裂香港社會的元兇,是阻撓香港走向自由、民主、法治的攔路石。如何對抗、替換「中環價值」,締造一個充滿愛、和平與公義的香港,理應成為香港教會的文化使命。在《公民抗命與占領中環》一書中,收入了多位牧師、神學院教師、基督徒公共知識份子支持「占領中環」運動的文章。比如,香港最具鋒芒的基督教媒體《時代論壇》的總編輯羅民威指出,公民抗命為的是爭取「以法達義」的更高層次的法治精神,教會群體應當比一般人更能理解公民抗命;曾任基督教協進會總幹事、基督徒學會創會總幹事的郭乃弘牧師指出,教會應當為「占中」運動說句公道話,牧者和信徒應當走出懼怕和沉默的狀況而願意出聲,甚至成為「占中」義無反悔核心分子的同行者;資深對沖基金經理、自稱「金融傳道人」的錢志豪指出,金融人更需要有超越「中環價值」的勇氣,為下一代發聲!

書中也收入多篇對「占領中環」的倡議持懷疑乃至否定立場的文章。不同於「不是服侍上帝而是服侍權貴」的吳宗文那樣赤裸裸地攻擊「占中」、甚至威脅教友若是參與就要趕出教會;書中的質疑和反對的意見,大都有相對完整和綿密的學術闡發,因此更值得作出正面回應和辯難。比如,多年來研究潘霍華的神學院教師鄧紹光,撰文批評占中「手段與目標分離」、是「某種形式的暴力脅迫」、不是基督徒的「日常生活」。但是,若用此單一標準衡量,挺身反抗納粹暴政、甚至參與刺殺希特勒行動的潘霍華,才是比占中「激進」千百倍的「恐怖分子」,根本不值得尊崇和研究。而同樣是神學院教師的禢智偉,指責占中是「製造恐懼」,聚眾「示威」並不與基督徒的身份相稱,反倒是效法耶穌向權勢「示弱」才是基督徒應當做的事情。然而,參照上個世紀美國的黑人民權運動,若非黑人婦女羅莎·帕克斯拒絕在公共汽車上讓座給白人,若非馬丁·路德·金領導百萬民眾向華盛頓進軍,而是像禢智偉所說的那樣繼續「示弱」、逆來順受,公義豈能從天而降、種族歧視豈能堅冰突破?鄧紹光、禢智偉所論,在神學上存在偏差,並不符合宗教改革以來馬丁·路德和加爾文宣導的實踐「整全性的信仰生活」、並建造山上之城的傳統,也與目前香港社會群情激奮的世態人心脫節。

反之,倒是非基督徒的陳健民,比某些熟讀聖經的神學院教授更接近聖經真理。已故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曾說:「我是福音使者而不是民主使者。但《聖經》的福音涉及人權的各個方面;如果民主能保障人權,那麼民主亦應是教會宣講的信息。」陳健民坦言,自己的理念深受若望保祿二世影響:「如果有一個政權,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的太太,沒犯任何事但被禁錮,像李旺陽之類的民運人士可以『被自殺』,但一個宗教信仰卻認為不用對這個政權採取任何批判態度,我會質疑這個是怎樣的一個信仰?如果你看見今天的法律根本就不平等,而這個信仰卻說『沒所謂、沒絕對的』,這個信仰還有什麼生命力呢?」

不低估共產黨的邪惡,也不低估愛與公義的力量

「占中」運動未來會取得怎樣的成果,誰也無法預料。作為身在異域的旁觀者,我有一些期許和建議:不低估共產黨的邪惡,也不低估愛與公義的力量。

戴耀廷為我的新書《中國教父習近平》作序,他對習近平的看法與我有一定的差異。他認為,習近平是一個技術官僚,具備一定的理性,無論處理外交和內政,當然也包括香港問題,一般都不會鋌而走險、孤注一擲。

但在我看來,習近平還有另外一面,就是對毛主義的迷戀,以及對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的喜好。江澤民是技術官僚,胡錦濤是政工幹部,習近平則是不願受遊戲規則束縛的太子黨。習近平對知青時代引以為傲,那是一個依靠直覺勝過依靠理性的時代,這就使得習近平的決策中有更多非理性的成分。極權體制下獨裁者的理性,只是浮在水面的薄薄一層,在水面之下,有著更大的、幽暗的非理性部分。前蘇聯改革派領袖雅科夫列夫長期在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擔任要職,對這個體制有著極為深刻的觀察和分析。他在《霧靄:俄羅斯百年憂思錄》一書中指出:「黨的生活體制本身仿佛一個警覺而嚴格的篩檢程式,它鞏固和發揮人身上的一些品質,壓制另一些品質,讓一些品質萎縮下去。凡是在當時的政治中周旋的人,無不沿著升遷的臺階頑強地爬行,隨聲附和,耍耍花招。只是狡猾的程度不同而已。誰也不能違抗體制混進權力機關。」同樣的道理,能在中共這個大染缸中熬成黨魁,習近平的邪惡是明明可知的。任何忽視他的邪惡的想法,都將招致嚴重的後果。

當年,鄧小平下令對天安門的學生和市民開槍,就是一個非理性的決定——即便對鄧小平本人的利益而言,這也是所有可能的選擇中最壞的那一種。如今,習近平未嘗不可能下令解放軍在中環開槍,只要在開槍之前讓軍警扮演成「暴徒」先動武,就有了開槍的藉口——這樣的決定當然是非理性的,卻是習近平的選項之一。所以,在充分估計到中共和習近平的邪惡的前提下,謹慎而周詳地做好各種預案,才能盡可能地避免天安門慘劇在中環重演。

這場戰役剛剛拉開序幕。我們有什麼克敵制勝的法寶?正如在獄中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所說,與掌握了武力、財富、文宣等工具的中共政權相比,反對派一無所有,唯一擁有的便是道義的力量。就「占領中環」運動而言,這份道義的力量便是愛與公義。在美國、在南非、在波蘭,愛和公義不僅改變了政治體制、社會結構,更改變了人心。今天,香港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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