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花學運宣告於週四落幕,當晚六時步出議場大門,多數學生認為已完成階段性任務,應該「轉守為攻、出關播種」,將學生運動轉化為全民運動,自然,也有學生持不同意見。太陽花學運創造了台灣歷史不可抹滅的一頁,留給台灣人民一個永恆的記憶,也帶給台灣人民深沉的省思,影響台灣未來的走向既深且遠。現在評論其是非成敗尚嫌太早,但至少已讓社會大眾看清楚誰是國家的主人,誰是統治者的鷹犬與幫凶。本文僅就這次學運出現的名詞「人民」、「正當性」、「法律」,略加梳理,提供一個議論平台。
當五十萬民眾湧上凱道,學運領袖站在講台上,呼籲馬英九接受人民的指揮,各界人士也要求馬英九傾聽人民的聲音,「人民」這兩個字就特別顯眼。中國六四學運領袖吾爾開希在電視談話節目中坦言,最怕看到或聽到「人民」這兩個字。他說共產黨就是標榜「為人民服務」,結果視人民如芻狗。沒錯,誰代表人民?連江宜樺也質疑學生能代表人民嗎?這置人民選出的立法委員於何地?但是學生明指國會已經失靈、民主憲政出現危機、馬英九喪失統治正當性,都是有目共睹,不可否認的事實。
從立委張慶忠三十秒通過服貿協議那一刻起,國會已敲下喪鐘,宣告破產。黨意凌駕民意,人民選出的立法委員不能代表人民,還有什麼代議政治可言?如果五十萬人民上街頭不能代表人民,試問未經民意洗禮的官僚能代表人民嗎?當馬英九說「以台灣為主、對人民有利」,聽來真是難以承受之重。當然,學生是否能代表人民,他們的訴求能否獲得廣大社會迴響,是否能深植於各個角落,生根發芽,乃至遍地開花,仍有待日後檢驗。學生莊嚴宣告「面對歷史時刻,人民才是國家的主人」無疑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台灣建國還未成功,叫「國民」實在太沉重。二次大戰後,陳儀層奉聯軍指令來台受降,強將台灣人民納入中華民國國籍,沒有給台灣人民選擇的權利。美國、英國都同表反對,1946年8月英國外交部致函中華民國駐英大使館稱:「不能自身將台灣主權由日本轉移中國,應該等與日本簽訂和平條約,或其他之政治外交手續而後可。因此,台灣雖已為中國政府統治,英國政府歉難同意台灣人民業已恢復中國國籍。」1952年繼<舊金山和約>後,簽定<台北和約>,因為人民不能沒有國籍,暫且將台灣人民「視為」中華民國國民。很明顯,到無邦交國家旅遊,台灣人民無法享受「國民」待遇,因此以「人民」稱呼還算適當。
馬政府抹黑學生攻占立法院、行政院是暴力行為,沒有「正當性」。然而,學生如果不是基於義憤,何有攻占政府機關的壯舉。國民黨一直標榜他們的祖師爺孫文,經過十次革命,有志竟成,終於推翻腐敗的滿清政府,創立「中華民國」,應該充分了解,推翻不公不義的體制有其合理性與必要性。孫文的徒子蔣介石把「中華民國」搞垮,流浪來台灣,重掛「中華民國」招牌,自行復行視事,本身就不具有正當性與合法性。當聯合國驅逐蔣介石非法占據的席位,「中華民國」更如喪家之犬,只在台灣一息尚存。如今,馬英九不感謝台灣,還有意把台灣送給沒有台灣主權的中國,搞出一個黑箱服貿,迎合中國的需求,其腐敗無能不亞於滿清末年,斯可忍孰不可忍?難道學生只能忍氣吞聲嗎?
學生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得攻占令人髮指的「國會殿堂」,訴諸人民的良知。九趴民調滿意度的馬英九,無法獲得人民的信任,早已失去統治的「正當性」。他不願依照自己抨擊陳水扁時所說的主動下台,還自以為掌握黨、政、軍大權,不可一世,專斷獨行、恣意妄為,操控國會。當其施政惡果呈現,薪資低、房價高、物價漲、貧富差距大,造成民怨沸騰,他不思改弦易轍,竟依舊蠻幹到底。面對惡行惡狀、背離民意的政府,學生憂心自己的未來被出賣,自有不服從與抵抗的權利。學生堅持「和平、非暴力」抗爭,當然有其正當的理由,否則如何鼓動風潮。聖雄甘地稱讚非暴力抵抗精神是最偉大的力量,因為它是靈魂的最高表現。他還說,「非暴力決不會被打敗」、「非暴力是生命中唯一真實的力量」。
關於法律問題,學生領袖表示,會勇於承擔,一肩扛起,不會逃避閃躲,呼籲馬英九不要對其他參與者進行政治追殺。馬英九已下令追究學生的法律責任,法務部也認為學生違法不能視而不見。雖然各界呼籲寬容對待,但以馬英九睚眥必報的心理,學生的牢獄之災似乎躲不了。「中華民國」流亡政府現行的法律條文,帶有訓政、軍政乃至軍閥時代的氣味,比比皆是,例如妨害公物、侮辱官署、國家機密保護辦法等。該等條文遺留至今,顯見台灣民主政治仍脆弱不堪。法律究竟是統治者的工具,還是維護社會正義的天秤,台灣人民也要睜大眼睛等著看。
學運雖然落幕,真正的問題才浮出檯面,台灣要真正成為一個民主自由的國家,還有艱辛的路要走。學生領袖直言,台灣作為一個主權獨立(但在法理上不完整)的國家,爭取它更高的自由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而馬政府自欺欺人的主張主權及於中國的「一國兩區」,則是明顯的謊言,爭取國家的自主與民主的深化,本質上就是一體兩面,許多時候根本是同一件事。壯哉斯言,學運未竟之業,有賴全體台灣人民共同努力。
(作者為自由思想學術基金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