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點,青島東路的盡頭泛著藍藍的天光,外面的民眾開始愈來愈多,每個人拿著手機,不是自拍,就是互拍,儘量抓住「太陽花學運」最後那一點尾巴;鼎沸的人聲夾雜著物資站、回收站志工與糾察們的么喝,「不好意思借過一下」、「這一袋接著」、「麻煩請靠右」,希望加快撤場的速度。
是到了道別的時候。下午四點半,議場內學生們開始聚攏,施彥廷透過麥克風呼喊,「請各位夥伴們坐到前面的靜坐區來」,大家開始慢慢移動,在講台前圍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圈圈,談論著學運的一些點點滴滴,或自拍,或合照,有不捨的偷哭,也有瀟灑的大笑。
夥伴們彈著吉他,唱著「島嶼天光」,最後那一句「勇敢的台灣人」特別大聲,站在一旁的立委李應元說,「我也是來學唱的」,的確,歌聲感染不少人,媒體區有不少人也跟著哼上一段,每個人的眼睛似乎都閃著光。立委席間,上過電視的美女義務律師們坐在一旁,時而靜默,時而交談,一起等著撤場的時間到來。
轉到官員席。學運重要人物的黃國昌老師,看著學生們的表情有點感慨,台教會長呂忠津走過來與他交談,二人也來一個象徵革命情感的擁抱,動容的畫面讓人覺得有些誇張;電視政論節目製作人員到場內要找人上節目,媒體組的郁璇趕緊幫忙找同伴敲通告,在最後一夜滿足媒體的需求。
再往後場移動,一箱箱的太陽花已經送進議場內的門口,志工忙著點交,一旁的刑警們兀自調整著蒐證用攝影機,一塊準備退場時間的到來。議場後方的門口,已經交給警方來接管,不過,平常進出的八號門「門神們」看著人進人出,低聲交談,「最後一班了,等一下要走了」、「嗯,我會想念」。
時間過了5點,場內開始騷動起來,穿著「我不服」T恤的志工在議場內外穿梭,讓台前的決策中心的學生們了解狀況,以便掌握時間,5點半能準時舉行記者會,台前佔領時間,從584更換成585小時,標識著最後離開的時刻;國父遺像下方的「人民議會」布條也掛好,準備待會揭牌;新聞稿、道具,也都有了。
5點25分,陳為廷和林飛帆陸續到了講台前方,媒體一擁而上。記者問旁邊的同學,「等一下要離開了,有什麼感想嗎」?一個女學生面帶微笑說,「還好啦,我們要走了,請大家不要難過」,語氣堅定的青春味,「大人們」聽來卻有些悵然;之後傳來的,是一陣又一陣的道謝,讓人覺得有些不捨。
傍晚6點5分,林飛帆講完話,學生們開始魚貫步向議場外,警察早已從議場的門前,沿著國會旁的走廊圍成二排密不透風的人牆,直通到康園旁的側門,人牆外議場前,300個警察加上霹靂小組的幹員整裝待命,氣氛似乎有些凝重。學生每人手中一束太陽花,緩慢行進,大家表情反而是一派輕鬆,準備走向濟南路的主舞台,接受上萬的群眾歡呼;攝影記者們在人形立牌般的蒐證刑警中穿梭,捕捉這最後的畫面。
這是「太陽花學運」學生們離開議場前的最後一刻,時間是2014年4月10日,下午6點25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