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子女是父母的天職，卻千萬別因此間接地扼殺了孩子成長過程中該有的刺激、鍛鍊與迎接挑戰機會……
我的華裔實習學生 John，或許多少可反映出華人子弟的一些典型特性。
John 是媽媽的寶貝，唸的是康乃爾大學，優秀程度自不在話下，來我的實驗室做暑期研究，是因為媽媽希望他成為一名醫生。
這些孩子來做研究工作時，因為已經大了，多自己開車來，John 卻例外，都是媽媽接送，而他媽媽每次來，也總要找機會與我聊聊，問一下兒子的表現，如果我說表現很好，她就喜形於色，有時還會在 John 臉上掐一下，像對待小嬰兒一般來表示高興；我不免奇怪：「華裔母親愛孩子的情結，竟可至無法解開的地步！」
他在申請醫學院的過程中極不順利，學業平均成績與 MCAT（美國醫學院入學測驗）分數都很好，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我推測他的不擅言辭，可能導致他在醫學院面試時受挫，校方或認為他無法勝任醫師工作，乃至於擔心將來與病人間的溝通會有問題。
他始終未能如願進入醫學院。其實，不進醫學院也沒有關係，條條道路通羅馬，但是一年過去了，沒有醫學院收他；第二年退而其次地修習免疫學碩士課程，在學期一半時又覺得不喜歡，然後繼續申請醫學院，依然落空；第三年時，索性在家無所事事了。
他母親有一天特地帶著他來醫院找我，John 顯然有些問題，畢業三年，沒做成醫生，不想做生物科學研究，更不願唸博士，對數字從不感興趣，MBA 也免談，至於不擅言詞的個性，自然不可能考慮律師工作。
他媽媽開始恍然，從小到大的「乖孩子」自大學畢業後，彷彿就成了一個無用之人，什麼都不會，什麼也都不想做，糟糕的是愈來愈不愛說話，在家除了一直上網外，啥事也不做。
在談話中，我問他「至少讓我們知道你最喜歡什麼」，他搖頭說不知；通常我們做老師的，擅長從「最喜歡」或「最不喜歡」的著手，因此我繼續問：「自小到大讓你最興奮的事是什麼？」答覆還是沒有；「至少出去旅行過，總有覺得特別好玩的地方吧？」此次他終於有了答案：「不喜歡海，不喜歡動物。」
OK，至少我們知道他不可能唸動物學或海洋生物學，「除了電腦外，平時在家到底還做些什麼？」他說，只是整理家裡的花園，「你整理花園時，覺得有興趣嗎？」答案則是肯定的，理由是不需要和人交談。他覺得談話是一件很疲倦、很令他挫折的事。
成長需要鍛鍊
「或許，你可以唸一個園藝方面的學位！」我建議著，他卻拒絕，表示不想再唸書了，已經讀夠了。我最後只有告訴他媽媽：「他已過了可以分化自己的時間了，如同血液細胞一樣，從一個幹細胞決定要做紅血球、白血球、還是血小板。如果想當白血球，再決定當白血球中的哪一部分，淋巴細胞還是顆粒的嗜伊紅性細胞（Eiosinophil），這些都需要分化的過程，分化需要環境的刺激與基因的發展，這一切的時效性都已經過去了。」我很抱歉自己幫不上忙，唯一能告訴 John 母親的，是他對園藝比較有興趣。
眼看著兒子大學畢業都要第四年，其他同齡的孩子不論大學唸得如何，如今的工作大多也做得不錯了，John 的媽媽此時只好接受現實。
一年後，輾轉得知 John 開始從事園藝工作，在這方面展現出一些興趣，還進入了一家大型園藝企業，成為專職的園藝人。即使寶貝兒子未達成她的希望，至少有一份正當職業，每天看起來快樂，做母親的同樣也高興多了。
華人孩子在成長的歲月裡，父母親常忽略了該給他們機會來發展自己、了解自己，以致連決定自己愛什麼、不愛什麼、要什麼、不要什麼、避免什麼、接受什麼，都可能沒達到如其年齡的成熟度，這也是華裔家長對下一代教育應有的警覺！
事實上，華裔家長們一方面擔心孩子淪於幫派，另一方面卻又忽略了他們也需要很多心靈的刺激、鍛鍊及挑戰！
本文摘自閻雲校長專書《雲淡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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