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擁有不是愛

12月12日一則令人心痛的新聞，世新大學陳姓大學生追求石姓學妹不成，持刀砍殺學妹。台灣的兩性關係走到這個地步，有必要特予關心。

這些年來，男女生求愛不成，或是夫妻離異後，砍殺對方的新聞時有所聞，年輕學子的心大受影響。發生這麼離奇的駭人事件，固然有不同的理由，但關鍵因素是什麼，有必要了解並預防。經年輕學生的討論後，歸納出幾個因素，其中的「社會衝突影響說」最令人擔心。

年輕學生的所謂「社會衝突」，指的是台灣民主改革還未真正完成，所陷入的無理性社會對抗。90年代出生的年輕人，無從選擇的被置入講不清楚是非的兩種不同觀點對抗中，誰是誰非有如攪拌一池混水，更加難以分辨，也影響年輕人的是非判斷力。針對校園情殺，年輕人提出社會氛圍，影響他們處理事情的方法，也就可以理解。

不過，乍聽之下「社會衝突影響說」是有點不可思議，但年輕大學生的一句「我們是在統獨論戰的民主轉型中出生」，意思是他們成長和生活的世界是在「對抗和衝突」中，這跟其他的世代完全不同，立足的面向自然不一樣，聽後令人有驚醒的感覺。

這一代年輕人的社會環境，真的已經不是台灣早期農業社會那麼祥和，他們在對抗環境中養成的對抗人格，社會要擔負的責任更大。遺憾的是年輕人雖然也已經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知道歸結原因就是「轉型正義」沒有落實，歷史真相未導入正軌，台灣社會還在是與非的模糊中產生兩極對抗，以致影響到個人行為的極端性，但又能怎樣。

出生於台灣民主化後的大學生，從小耳濡目染的是「統獨的對抗」、「在地化和中國化」的爭論，台灣的民主化缺了轉型正義的落實，導致台灣人民缺少共同的信仰和努力目標，以致讓年輕學子自出生以後都是生活在「對抗」的陰影中。其人格的養成有了「要聽我的，不聽我的就對抗」的缺陷，比較缺乏理性磋商的學習。這就難怪現代男女以自我為出發的愛情觀，有了得不到就毀滅對方的狠勁。

陳姓學生砍殺石姓學妹，根據陳姓學生的辯解，是自高中就喜歡石姓學妹，已經追求五年了，那天原本要做最後的談判，若談判不成要自殺，沒想到演變成殺人。陳姓男學生的陳述聽來荒唐，但對抗的自私思考，不就是得不到就毀滅嗎？所以，結果也不讓人感到意外。這就是以己為出發點的觀念，對石姓女生的感受，可以完全不在意。

台灣社會在1920年代婦女覺醒運動開始以後，逐漸擺脫封建社會的男性沙文主義，女性也因此展現了女性身體空間誇越、社會空間誇越、主體意識誇越、民族意識誇越等四大跨越表現，兩性平等有了長足進展。但是到了90年代以後，為什麼兩性的心理落差還那麼大，鴻溝還那麼深呢？這恐怕不是「對抗」說可完全涵蓋。

對抗只是近因，造成社會對抗的還有遠因，那就是自1945年以後，國民政府「類殖民」的統治台灣，以外來族群的權貴壓迫其他族群，只講厲害關係，是非排在「類殖民」的統治權之後，使得台灣的社會道德觀每況愈下，因而無法支撐民主轉型的社會動蕩。

鄭清文小說〈最後的紳士〉中有一段描述90年代台灣社會的現象，剛好可以說明1945以後至90年代台灣民主轉型這段期間，國民政府統治時期台灣社會的現狀，其明示了台灣社會40多年來的社會價值觀和是非觀的變化，很有意思：

這是一段描寫1945年以後，這個社會的樣態，原本敦厚誠實的傳統美德，誠懇買賣、有情有義、講究是非的社會，怎麼變成唯利是圖了？就如同〈最後的紳士〉描寫的舊有的傳統，不論好壞都瓦解不見了。就算是鄰居、舊友或長輩，一樣會為利益坑你，何況是路人甲。台灣這個社會，短短幾十年，怎麼就能把忠厚、體貼、分享的為人準則，變成自私、狡詐呢？台灣社會帶著這個基因進入90年代後，要能明快的展現公益是有困難度。

國民政府時代，基於反攻大陸的政治需要，蔣介石推行「文化復興」運動及「類殖民」的統治台灣。「文化復興」的重點就在尊孔，是以儒家思想的推行以有別於中共的「除四舊文革」。這樣冠冕堂皇的「文化復興」運動，名譽上是要對抗中共的去中國文化，但真正用意其實是為內銷的「類殖民」統治方便性找到理由，而不在手段性的「文化復興」。

因為「類殖民」統治必須先鞏固「竹籬笆」的色彩，才取儒家的忠君思想已推行文化復興是載好不過的手法，可謂一舉兩得。而這樣的君王統治術，是非不是重點，手段最重要，以致文化復興「成為樣板中的樣板」，道德觀念反而更沉淪，還因為以「竹籬笆」的外省族群為統治階級，綁架了「竹籬笆」，形塑了台灣兩極對抗的基因，以致90年代以後的民主轉型，遭遇到不論是非的復辟對抗，90年代後出生的台灣人，只能在對抗中塑造個性。

人與人之間先有「對抗性」的警戒，明辨是非的位階就會降低。然而，不講究是非和道德，社會哪有正確的行為準繩，類似陳姓學生追求石姓學妹不成，就起意傷害對方的事將層出不窮。若要去除年輕輩內心「對抗性」的陰影，導正是非觀念就非常重要。但是非觀的薄弱是起於認同本土與與否產生的「對抗性」，那麼，首先就得拔除不公不義黨國體制所造成的壓迫傷害，讓台灣社會回歸公平正義，而轉型正義正是導正被扭曲的台灣歷史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