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民報】【專欄】龍應台為什麼要換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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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龍應台為什麼要換腦袋?

——兼談失敗者的承擔

2018-04-18 11:55
於是網上議論紛紛,有人說龍應台「換了位置,也就換了腦袋」,有人說:「她和國民黨有利益關係,鄉愿使得她不敢站在正義一邊。」還有人說:「賞個官職就把原則和自尊都賣了。」為什麼曾燒過「野火」的龍應台會在道德立場上如此退縮怯懦?為什麼龍應台當官後就「變臉」、喪失道德判斷力?(民報資料照)
於是網上議論紛紛,有人說龍應台「換了位置,也就換了腦袋」,有人說:「她和國民黨有利益關係,鄉愿使得她不敢站在正義一邊。」還有人說:「賞個官職就把原則和自尊都賣了。」為什麼曾燒過「野火」的龍應台會在道德立場上如此退縮怯懦?為什麼龍應台當官後就「變臉」、喪失道德判斷力?(民報資料照)

[編按]在文化部長任內有「龍太后」之稱的龍應台,近年落腳於屏東鄉村,主要工作是寫作,書成而馬英九前往探視恭賀,龍應台扮演起記者角色,落筆描述了馬哥哥和小朋友的交會,看起來十幾年前那個超人氣的「小馬哥」恍如又回來了,而寫《野火集》和《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龍應台,也早由華麗廟堂之上歸於淳樸村壤。終究,既往矣,現在的大學生詳知龍應台者,應已不多,而本報偶得一篇寫於2012年9月的政論文章,由在瑞典的政治難民茉莉小姐所寫,她自況早期曾欽仰龍的野火精神,但長期愈觀察愈覺得不對勁,所以她寫下如下的批判。她小龍2歲,同樣是湖南人,做過中國大專院校老師,也坐了3年的政治牢,後以政治難民身份流亡香港和瑞典,以編輯和寫作為生。本報重刊此文,也算是給曾在華人文壇和台灣官場掀起一股流風的龍應台,記錄一些風片雨絲吧。

那是一個令網友大呼過癮的戲劇性場面:台灣民進黨立法委員段宜康,在立法院質詢文建會(現已升格為文化部)主委龍應台。在朝野質詢對答中,段宜康咄咄逼人,毫不客氣地直指問題的核心:誰要對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台灣的白色恐怖負責?

這個問題的答案眾所周知,但向來伶牙利齒、詞鋒犀利的龍應台,居然在應答時模糊其辭、噤若寒蟬,對責任歸屬的追究問題迴避躲閃。於是網上議論紛紛,有人說龍應台「換了位置,也就換了腦袋」,有人說:「她和國民黨有利益關係,鄉愿使得她不敢站在正義一邊。」還有人說:「賞個官職就把原則和自尊都賣了。」為什麼曾燒過「野火」的龍應台會在道德立場上如此退縮怯懦?為什麼龍應台當官後就「變臉」、喪失道德判斷力?龍應台的自我言論審查所為何來?對此,筆者並不覺得很奇怪。其實龍應台一直在為國民黨推卸歷史責任,一直不大願意推動中國大陸的民主人權事業,這些可以從她的言行及《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一書裡看到。當龍應台把一切歷史罪惡都推給「結構」時,我們有必要清楚地審視,對於歷史的血腥,制度結構之中的個人,應當承擔的責任。

道德判斷力在「團體迷思」中喪失

發生在台灣立法院的衝突充滿了言詞反諷。有備而來的段宜康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了龍應台的書《請用文明來說服我》,大段引述書中內容:「倉惶渡海的國民黨,是一個對自己完全失去信心的統治者,……。」至此聽眾都已聽清楚,作家龍應台曾把白色恐怖受害者「被誣陷、被監禁、被槍斃、被剝奪公民人權」的責任歸於蔣介石治下的國民黨。然而,現已成為國民黨政府文化高官的龍應台,卻在被質詢過程中,自始至終不肯承認國民黨蔣介石製造白色恐怖的責任。她一味故弄玄虛:「因為權力是一個個人,也是一個結構,當它是一個結構時,它就非常複雜。」

這種說法比較可笑,因為照此推理,世界歷史中所有的人權迫害罪行,包括德國納粹、紅色高棉和毛共,都可以把責任推到「複雜結構」上面去。台灣的白色恐怖過去六十年了,龍應台還以「結構」做藉口來搪塞,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這只能說明,她和馬英九政府都想要避開國民黨的歷史包袱。從龍應台過去的寫作內容來看,她應該是參與推動台灣實現「轉型正義」的人,然而她卻成了段宜康所說的「一個沒有價值、沒有擔當的官僚」。

觀察龍應台在立法院回應質詢時的閃躲情況,我們可以斷定,她在道德判斷力上出了問題。漢娜·鄂蘭認為:道德判斷力是抵禦邪惡的關鍵所在,這其實就是一種選擇的能力——對什麼人保持忠誠,對什麼人奉獻友愛。龍應台對什麼人保持忠誠呢?很明顯,龍應台效忠的是她為之服務的國民黨。這樣的忠誠,使她陷入一種「團體迷思」(Groupthink)之中。榮任高官的龍應台,和國民黨建立起很強的團隊精神,她擔心追究蔣介石的責任對國民黨不利,因而放棄獨立的價值判斷,棄事實真相於不顧,進行自我言論審查。

「以失敗者為榮」的承擔在哪裡?

基於這種團體迷思,龍應台早就熱衷於塑造國民黨失敗的「正面的意義」。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一書裡,龍應台言辭鏗鏘地抒情道:「我,以身為『失敗者』的下一代為榮。」筆者(按,茉莉)身為留在大陸的國民黨子女,清楚地知道,當年兵敗大陸的國民黨領袖精英們,拋下我家父輩等殘渣餘孽在大陸任人宰割,自己逃去台灣去偏安一隅。他們有何榮耀可言?於是有學者幫龍應台出面分析,說龍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一書中有個隱匿命題,即1949年國府的失敗,與台灣以後開出的自由民主新價值的關係。這種邏輯完全是牽強附會。試問:難道國民黨非要經歷這樣的大失敗,才願意開出民主?如果他們打贏內戰就不搞民主了?事實上,那場失敗,使國民黨在五十年代更趨於專制,甚至釀成白色恐怖。

按照孫中山生前的設計,國民黨早該在1934年進入憲政時期,而蔣經國直到1985年在台灣民主運動的壓力下,才啓動憲政改革。除了半個多世紀的延誤之外,在台灣實行這種憲政改革,還並不包括孫中山所指的大陸地區,這就是說,國民黨至今沒有兌現他們在大陸實行憲政的承諾,而馬英九政府更不情願承擔推動中國民主化的義務。當年越海逃亡的那一群人,曾經譴責「共匪」邪惡,誓言反攻大陸。如今中共邪惡依舊,而台灣的國民黨人及其子女卻不經思考不經討論,把當年的價值觀和志節一股腦兒扔到海裡,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跨海過去擁抱熊貓。龍應台就是這一代缺乏承擔的國民黨後代的典型。

六四後很多中國作家的書被禁、人被囚,被逼逃亡,曾責怪「中國人為什麼不生氣」的龍應台,對北京屠夫的罪行卻並不很「生氣」,因為北京給她長期提供了台灣沒有的巨大出版市場和豐厚版稅。當時旅居歐洲的龍應台,不願參加歐洲的六四紀念活動,她在六四後,仍然是大陸官方文聯作協尊貴的座上賓。1999年六四10週年時,一批中國國內的女性作家、學者冒著風險,以母親的名義,草擬了一封致六四遇難者母親的信,她們懇請在「中國夢」裡長大、被人譽為「自由民主旗手」的龍應台參與簽名,卻遭到龍應台冷淡的拒絕,此信因此被擱置下來。

歷年來,包括筆者在內的一些中國異議作家,多次指責龍應台迴避批評大陸的作法,龍應台才在壓力之下,於2004年發表了一篇《誰,不是天安門母親?》的文章。到今年六四屆滿23週年時,當上文化部長的龍應台,再也不願做名義上的「天安門母親」了。她拒絕對六四問題表態,並振振有辭地解釋說: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作家,而是身為背負兩岸文化談判重任的政務官,政策決策者要「有勇有謀」、「全方位思考」。她堅定地認同這個道理:「換了位子一定要換腦袋。」儘管留學美國並在歐洲生活多年,政務官龍應台的思維方式,繼承的還是中國傳統政治文化中的權術謀略、善變與犬儒。她不能理解哈維爾在《政治與良心》一文闡述的思想:「根植於政治最深的是道德」,「政治不再是權力和操弄的技術,不再是對人類進行控制的技術或是相互利用的藝術,而是尋求和獲得有意義的生活,以及保護和服務人類的一種方式。」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自利性的敘述方式

如前所述,目前在台灣的「中國國民黨」是未曾履行其對中國承諾的失敗者,是失去理想沒有應許的失敗者。然而龍應台卻在撰寫那一段失敗的歷史時,以她的團體迷思,採取一種對國民黨有利的敘述方式,掩蓋國民黨的內戰責任,塑造國民黨人在苦難中的堅忍輝煌。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一書中,這種自利性質的敘述方式,表現出如下特點:第一,不做價值評斷,不追究責任,缺少反省。對於《大江大海一九四九》這本書,龍應台明確地告訴讀者:「我沒有任何興趣或者意圖,去做任何歷史的價值判斷」,「我不想談歷史是非」。龍應台還自豪地說,她的書在台灣人那裡已起到「集體療傷」的作用。這就奇怪了。如果對人的傷口不做病因分析,僅憑一些描述抒情文字熱敷一下,傷者就立即痊癒了?事實是,迷信自己溫柔文字療效的龍應台,不願也無能去釐清內戰的責任,因為她所效忠的國民黨和共產黨一樣,同樣要為那場內戰承擔責任。而龍應台既有維護國民黨的團隊精神,也不想要招惹對她比較友好的中共當局。

在龍應台筆下,國共內戰中人們的傷口,像血紅的花一樣被展示出來,但那些花彷彿都是無根之花、無因之果。這種口述史只是完成選擇性照相式的的任務,由於沒有思考和反省,其記錄缺乏深度和精神內涵。第二,有悲劇卻沒有悲劇意識,對共產黨強權的幼稚期盼和媚俗的眼淚。龍應台說:「我相信,如果你會看見敵人的傷口,你就不會拿起槍來對著他。」筆者不禁感慨,難怪龍應台把自己比喻成「闖入大興安嶺的小紅帽」,因為她似乎真的相信童話故事,天真幼稚的小紅帽,把惡狼當作仁慈的外婆。國共內戰中那麼多慘烈的殺戮,共產黨在鎮反時,殺了多少放下武器的國民黨人,難道都沒有看見對方的傷口?而龍應台認為,只要北京領導人看了她的書,瞭解了對方的傷口,那麼他們就會變成「一個胸有丘壑,有遠景的領導人」。

於是新的童話就產生了。因為有了龍應台的這本書,戰爭的流血被止住了,昔日作戰的雙方惺惺相惜地擁抱到一起。龍應台把自由社會和共產黨專制制度的根本衝突,以展示傷口的溫馨動人的方式,輕而易舉地化干戈為玉帛,令我們感動得想要流淚。在昆德拉看來,面對極權不發問不對抗就是「媚俗」。昆德拉還認為,媚俗會喚起兩行並流的感動眼淚,第二行眼淚「與全人類一起感動」,這「才使媚俗成為媚俗」。

「小紅帽」不談受害者的另一面

第三,一味美化其父輩、為國民黨推卸戰爭責任。「小紅帽」的可愛在於,她不但相信她的文字魅力,能夠感動北京領導人,更強調她的父輩是戰爭中的無辜犧牲品。龍應台因此睜大天真的眼睛發問:「誰欠了他們的人生?」, 在1949年渡海遷台的200萬大陸人中,龍應台選擇的一批人做例子,來揭開那一代戰爭難民「隱忍不言的傷口」。龍應台說:「我選擇了『庶民』作為主角。」但書中的一大堆「庶民」有著顯赫的名聲,例如:馬英九、朱經武、白先勇、林百里、錢穆、余英時、梁安妮、程介明、席慕蓉等等。這些著名人物的家族故事,顯然對新書的促銷幫助不小。《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志在為那一代逃亡台灣的難民,訴說他們顛沛流離、困頓掙扎的故事,這個題材本來有可寫之處。但是,擅長描繪抒情而不講倫理邏輯的龍應台,只哀傷於昔日的年輕人「被國家那個大機器吸進去」,呈現出他們被時代踐踏、污辱和傷害的場景,而完全迴避事實真相的另一面。

不能否認的另一面真相是:龍應台筆下的很多人,既是那場殘酷戰爭的受害者,也是主動參與戰爭的加害者,他們參與建構了殘害自己的社會環境。那些難民即使逃亡到了台灣,也還是高人一等的統治者。這一面的真相,可從《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緣起——龍應台的父親龍槐生的故事中看到。龍槐生出身於窮得丁當響的湖南農家,當他來到杭州綢布莊的小姐應美君面前時,他已經是「穿著筆挺的呢料警官制服」的憲兵隊長了。是誰讓這位湖南人時來運轉、趾高氣揚?國民黨的憲兵隊長是幹什麼的?那個愛戴黃金首飾的美君小姐,為什麼會嫁給他?稍有社會常識的人都不會認為,他們在幫國民黨打內戰時,完全是無辜被動的受害者。

還是西方人比較誠實。德國作家格拉斯在17歲時加入希特勒的「黨衛軍」,他在晚年時寫出那段經歷,說:「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不能以『是別人將我們引入歧途』為藉口。」這就將作為主體的個人與歷史總體聯繫起來,正視其中的「共犯結構」,而不是一味渲染個人悲情,淺薄地把一切責任都推給國家和歷史。從《大江大海》到立法院質詢,我們看到新任文化部長龍應台一脈相承的思路與作為:以國民黨一黨的團隊精神,偏向性地選材和闡述,把中國歷史事件的一切責任推給體制結構。我們常說,政治扭曲人性,其實不美好的政治,也會扭曲頭腦。現在龍應台已經進入台灣權力高層、並準備與中共進行文化談判,我們不能不注意,這位缺乏歷史承擔、喪失道德判斷力的政務官,會給海峽兩岸帶來什麼。

原載香港《開放》雜誌2012年九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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