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民報】德國傷口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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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傷口的重生

 著有借鏡德國 2016-12-18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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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年輕人與難民的交流。圖/劉威良提供
德國年輕人與難民的交流。圖/劉威良提供

德國年輕一代,很多人不了解,為何他們的祖父母輩雖歷經戰火,當年從波蘭、捷克等國家被驅趕到德國,他們過去聽到祖父母輩的流離失所的苦難經歷,現今卻聽到他們大力批評難民。同樣也是難民,他們祖父母輩對現代的戰火求生需要援助的難民,完全不能理解與體諒。這些德國祖父母輩有的說,現在的難民根本與他們情況不一樣。德國祖父母輩們質疑,這群難民都是年輕單身而來,根本就是想找工作,好吃懶做,侵蝕德國的國本,這些年輕時歷經戰火的老人家認為,當年的逃難時的他們,定義上不算是真的難民,而是德國子民。當年舉家逃難,不像現在的難民就是年輕男人單身而來,兩者情況完全不同。另外,也有太多太多德國人都覺得,大量難民中有太多是經濟難民,而非真正的戰爭難民。難民議題,在德國正反兩極意見延燒,也成了大家爭議的焦點。

可是,許多德國年輕一代還是不懂,他們與當年的祖父母輩一樣被驅離,家園被侵佔的情況不是一樣嗎?為何祖父母要區隔他們,對難民的處境完全不給予理解與救助?這樣的認同差距,其實非常普遍。認真想想,會不會是德國集體的歷史創傷還沒有痊癒的關係呢?今年在台灣出版的一本由花亦芬教授所著寫的〈在歷史的傷口上重生- 德國走過的轉型正義之路〉,是台灣對德國轉型正義著寫最有份量的著作之一。這本書提到「戰火下的孩子輩與孫子輩」。這些戰後第二代、三代的看法、論點與納粹時期的當代人完全不同,認知衝突之中,卻也沒有諒解與理解,怨懟仍在,相互之間強硬姿態始終不變。


在歷史的傷口上重生- 德國走過的轉型正義之路。圖/劉威良提供

花亦芬教授著寫的視角,不僅是談過去的轉型正義,談德國作為一個戰敗國,其中有身為人民立場下的犧牲,但也有身為國家機器中的侵略者角色衝突。加害者雖然有被註記,也有些被審判,可是大多數的人還是很少跟下一代說出,他們當年被徵召去當兵或充當殺人機器後的想法,只說出悲慘的後果。因為戰敗,結果就是少數餘生者慘敗回家,而家中許多婦女也被敵國軍強暴。那一代是現代話說的魯蛇,是失落的,對孩子和孫子不能稱英雄,但也不好認錯。他們自己的說法,就是被國家強迫的,所有發生的殘忍之事,都說是不知情。甚至對猶太人當年被抓走,留下的高級的家具,丟在路邊,德國人去撿拾而便宜販賣,對於為何會有漂亮高級家具在路邊供人撿拾,當代的德國人完全沒有給子女交代。猶太人好像當年的隱形人,好像從沒有在納粹時期與他們祖父母共同存在於同一個時空中一樣。可是報導與媒體中被砸爛的猶太人商店之夜、晚上八點以後不允許猶太人搭公車、火車、同校猶太同學消失,不能與德國其他同學上同樣的學校,都是生活中的改變,一般人民根本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一切都成了兩代間不可說的殘忍緘默。

很多戰後第一代對父母的問題不敢多問,也影響了他們的下一代教養。花教授提出了「加害者如何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傷自憐呢」。她書中提到1967年德國米雪莉西(Mitscherlich)心理學分析師夫婦研究的著作「無力哀傷」(Die Unfähigkeit zu trauen)。讓戰後第二代因為納粹父母那一代為掩飾不光榮的過去,再加上當年是集體加害者的自尊心受損,使得納粹時代的父母輩用更父權的教養方式教育。很多人心理受創傷,也不想跟下一代說,常有失眠,莫名恐懼。

花教授的書中說,就心理學而言,無力哀悼的人,不承認錯誤,也就無法以個人是身為加害者的身份去同理受害者的痛苦。這一點,或許可以說明, 納粹那一輩的德國老人家,因為會有良心難安的問題,他們死不認錯,所以也完全否定了現今難民的痛苦,而完全沒有同理心的現象。他們過去無力哀悼,現在更沒有。德國右派新納粹,造成的暴力案例也許沒有像其他國家多,但一旦使用了暴力,手段就非常激烈,遠超過其他國家。無力也拒絕哀悼的現代新納粹族群,不認錯的心理,用強硬暴力來捍衛被壓制的納粹種族主義的理念與價值,說明了不認錯的加害者所遺留的社會傷害。德國納粹時期的錯,是體制的錯,但也確實是當代集體大多數人造成的。說真的,沒有什麼人可以逃得過良心的譴責。但是,不認錯,或許逃掉了良心譴責,但也變得毫無同理心。

加害者的年代不願認錯,讓他們無法擁有同理心,整個社會硬梆梆的,彼此多是以鐵石心腸相待,他們確實無法也無能同情現今來的難民。而新生代對上一代的歷史認知,或許是讓年輕德國人可以用接納難民來贖過去的罪。年輕一代如有學會有同理心,將使這些難民在適應上相對容易。祖父母輩當年接受希特勒的納粹的國族主義,系統化剷除異己,上達千萬人,這一波難民的來臨,將是現代德國最大的道德考驗,也是最好的贖罪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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