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初,日本媒體出現一則訃聞:「資深歌手神戶一郎4月27日下午病逝於東京寓所,享年75歲。喪禮已由至親者舉行完畢。」小小篇幅,簡單幾字,讓許多歌迷一再重複細讀,即使想再多了解一些訊息,可惜真正記錄他演藝歲月的資料並不多,只略為介紹他後來轉行經營事業。多年前偶而還可看到他應民間團體之邀出場表演,好事者喜歡耳語閒聊,但真正的歌迷只記住他的美好,那是由衷的敬意。
眾所周知「神戶」的地名唸作「こうべ」(KOBE),但姓氏的發音是「かんべ」(KANBE)。神戶一郎 (KANBE Ichiro),本名前原正捷 (MAEHARA Masakatsu),1938年9月7日出生於兵庫縣神戶市。高中時代經常參加歌唱比賽,累積了不少歌迷。他就讀神戶夢野台高中時,校門前經常聚集粉絲,只為了一睹偶像丰采。1957年日本哥倫比亞唱片公司舉辦全國歌唱比賽大會,他獲得冠軍。絕佳的音質以及完美的歌唱技巧,被喻為聲樂家藤山一郎 (FUJIYAMA Ichiro)的天份,當時他是神戶商科大學一年級生。比賽結束後,該公司立即與他簽約成為專屬歌手,並期待成為來自神戶的另一位「藤山一郎」,而取名「神戶一郎」。
日本戰後曾歷經一個「鍋底不況」(Nabezoko Fukyo)時期,意指經濟成長曲線如中華炒菜鍋的鍋底,呈現下滑的弧形狀。這是發生在1957年7月至1958年6月間的景氣蕭條。這個背景下,1957年12月第一張專輯推出「十代の恋よさようなら」( Judainokoiyo Sayonara),獲得極大回響。「十代」即十幾歲的青春年華。歌名原意是告別戀情,詞意描述少年的失戀憂悶。可是透過神戶一郎的柔順嗓音,卻散發一股純淨與淒美的詩意。這首歌,最高和最低之間的音域距離13度。挑戰最高音,很多人唱都得上去,可惜有的很刺耳,甚至有些油條味。神戶一郎的音質控制得很平穩,表情始終從容不迫,尤其精準的轉音,自然的尾音,讓苦悶的旋律成為美麗的抒情曲。1961年,日本進入高度經濟成長期,「星が流れる港町」(Hoshiganagareru Minatomachi)推出後又造成轟動。輕快的前奏下,深情又瀟灑地詮釋了航海員的悲歡離合,像癡情的海鷗,令人動容。此時23歲的神戶一郎連續4年被選為「NHK紅白歌合戰」出場者,聲勢如日中天。
這幾年,有一個名詞逐漸被遺忘,字典也找不到了,那就是「台風」。
日語的「台風」即颱風,可是我們的認知裡,意指公開場合或舞台上的儀態風度和演出內容而言。1960年代,神戶一郎獲選為日本最受歡迎的男歌手。他的魅力,不是苦練而成的演技,而是發自內心的涵養。舞台上,總是溫文爾雅,可是開口唱幾句,馬上就讓觀眾融入他的歌唱情境。今日許多男歌手都追求像女性般的高音,像神戶一郎的男低音已不多見了。1990年代,神戶一郎離開演藝界已多年,但仍被NHK電視台舉辦觀眾票選為「最想見的人」。當司儀介紹出場時,沒有多餘的演奏、舞群或合音襯托,也沒有霓虹閃爍,只有他一人出場,台下激動的如雷掌聲,已是最佳配樂。雖然步入中年,但筆挺的腰背,優雅的禮節,一點也沒有老態。一襲合身的西裝不見贅肉,想必是自律嚴謹的規律生活。睽違多年的演出,歌唱火候依舊,獨特的台風優雅如昔,讓不同世代,也認同那個年代的審美標準。即使多年才見一面,歌迷仍像期盼曇花盛開的心情,共享心靈的滿足。因為那是人間少有的芬芳典雅。
在台灣,神戶一郎擁有許多忠實歌迷,公私的場合,曾多次來台。1966年在台北接受訪問時表示:「錄製過180張唱片,250首歌曲,40部電影和電視影片。」1966年至69年之間他陸續在台北國賓大飯店、台中酒店、高雄金都樂府等登台表演。其中金都樂府是聞名196、70年代南部最氣派的夜總會,位於前金區小圓環中正四路上,現址已重建中國信託大樓。1969年2月金都樂府的演出,讓新聞記者、電台廣播員、唱片行店主等都成為歌迷「請託」的對像,其目的只為買到那珍貴的入場券。每天售票口排起壯觀的人龍,幾乎延到100公尺外的勝夫書局前。當時學生比較節儉,所以流行寫信去電台點歌。而真正花費得起音樂享受的人幾乎是上班族、自營業,或中老年等經濟穩定者。觀賞了本人演出後,再去唱片行訂購「來台紀念專輯」是歌迷的標準作業程序。那個年代,歌迷都是自主性支持,且長年追隨。今日網路上常見「神戶一郎主唱」的影片,雖然模仿得很像,但歌迷一聽即識出冒牌貨。因為神戶一郎的歌,有一種純淨的質感,那是無法仿冒的等級。
神戶一郎擁有天賦,可是沒有天之驕子的際遇。他是不斷挑戰過關斬將的真功夫才脫穎而出的。換言之,他不是「先有機會,再求表現」的幸運兒。出道以來,少有花邊新聞,沒有喧囂的酒肉味,雖然嚴重耳疾而轉行,但歌迷沒有忘記他,他也沒有辜負歌迷的期待。在遙遠的上世紀,他真實體現了那個年代的浪漫唯美,且是無法被超越的永恆境界。
作者推薦:
1. 神戶一郎演唱:「十代の恋よさようなら」(翻唱 可憐戀花再會吧 )
2. 神戶一郎演唱:「星が流れる港町」(翻唱:惜別夜港邊 )